萧沐君与太子一起来到地牢，探望孟仲凯。
原本阳光的大男孩，在这里不过短短一日，却仿佛褪去了所有朝气一般。
抑或，这才是真正的他。
“你们来了。”地上的人掀起眼帘，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是你做的吗？”问话的人是太子。
萧沐君只觉得此情此景无比眼熟，只是几日前的主角，是秦浩楠和他自己。
“你们不是都知道了。”
“是你做的吗？”太子固执地想要再问一遍。
孟仲凯抬起头，直视着太子：“是。”
顿了顿，又继续说下去：“以恒啊，别这么固执，有的是，戳破有什么好处。”
“呵，”孟仲凯听到自己嗤笑了一声，带着嘲讽：“还有你那些下人，别什么熟人都往里放，好好管管。”
“我以为你和浩楠早就是我们的朋友了。”
听到浩楠二字，孟仲凯明显顿了一下，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语气。
“秦浩楠就是个傻子，至于我，呵，怎么有资格做你们的朋友？
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声名显赫的萧大世子、丞相府的公子哥，呵。街上的乞丐怎么配做你们的朋友。
每次一起出去，你们有注意到别人看我和浩楠的眼神吗？那种明明不屑，却因为你们，而不得不对我们阿谀奉承的不甘眼神！”
说到后面，他语气情绪起伏增大，眼神也越来越不甘。
萧沐君看着这样的孟仲凯，发现已经无法将此人，与记忆中折叠。
“可是你如今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能力获得的。”
“那又如何？我是靠自己付出了无数努力才得到的！
为了出人头地，我在学堂时用一切精力去读书，无论是学四书五经还是政治谋略，我都很出色；
为了崭露头角，我去边境戍守边关，一次又一次流血，甚至无数次离死亡只差一步，才开始受到朝廷重视。
可是呢？
他秦浩楠又做了什么？
你们两觉得他对兵法谋略格外有天赋，就想要推荐他直接进军营。
明明他已经拒绝过了，但之后但凡改口，你们立刻就将他安排进兵部。
彼时的我已经开始逐渐为人所知，可你们呢，你们因为他要进兵部，就把我安排到六部其他地方。
我的付出，在你们眼里，到底算什么？！”
听着孟仲凯的指责，萧沐君的眉越皱越紧，
“所以你就背叛？”
只听见对方轻笑一声：“其实我本来没想背叛。沐国就这一个皇子，我们的陛下也极其中意这位继承人，根本没有歪脑筋可动。
不过嘛，就在我准备这样将这些不甘埋藏一世的时候，居然有人找上门来。
那个人说，既然我有才能，他又能给我提供人力物力，何不一起开创新的盛世，属于我们的盛世。”
“你答应了？”
“难道我有理由拒绝？”
“那人是谁？”
“不知道。他全身黑袍，没露过脸。就连人力物力，也是他直接派影卫到我身边，从来没有过书信交流。”
“你们没有过书信交流？”
“我们的确打算一起开创盛世，但是互不干涉、各自为政。”
萧沐君了然。
“不过有一点倒是很奇怪，我们的萧世子，”孟仲凯看了萧沐君一眼，特意拉长声音，“萧世子去黛城剿山匪后，那些影卫突然撤走了，说是合作取消。现在想来，应该是你和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吧？”
“嗯。”
“呵，果然。”孟仲凯用手背捂着眼睛，微微仰起头，似乎感慨着自己的失败。
一边的太子，神色有些复杂：“呐，仲凯，你在边境的事，我们一直有关注。包括，包括，”
似乎有点说不下去，稳了稳心神，才继续，“包括你多番差点重伤不治的消息，我们都知道。”
“呵，知道又如何，不还是把我调走了。”
“浩楠的确对兵法都独到的见解，并且天生兼具了豁达与谨慎，恰好是战场为将最需要的特质。
他收到你的消息后，专程来找我们。
说要他入朝为官，可以，但条件是你要远离战场。”
看着怔住的孟仲凯，太子继续开口：“你应该很清楚，他以前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医者，然后游历天下，过无拘无束的生活。
仲凯，浩楠为了让你远离危险，甘愿放弃自己的理想，进入尔虞我诈的官场。
当时的朝堂还不是我们的天下，兵部也归别人掌管，他身体不好，无数次被生生折腾到吐血。要不是我们先一步拿下兵部，现在浩楠到底有没有活着都不清楚。
仲凯，这些你都看不到吗？”
孟仲凯听着这些话，久久回不过神。
“这些···你们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不问问我，这样的好，我到底想不想要···为什么···”喉咙间发出沙哑而痛苦的嘶吼。
萧沐君不想再看到这样的昔日挚友，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只是傍晚面对云溪雪时，“溪雪，我觉得我错了。”
“嗯？”
“我应该问问的，问问他想要什么。如果我能问一句，而不是直接安排，会不会现在就不是这样的结果。”
云溪雪抬手，轻轻顺着他的发，没有开口。
两人心里都清楚的是：这个世上，从未有“如果”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