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配不上她。”江宁突然开口。
“什么？”潘雅欣愣了一下，连连眨巴着眼睛看向依旧垂头沉思状的江宁，一度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说......”江宁缓缓抬头，脸上挂着一种潘雅欣从未见过的伤感神情，“是我配不上戚尧......”
江宁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飘忽不定，像是来自天外。
潘雅欣怔怔地看着江宁，无论如何都不相信，那样隐忍伤怀的表情居然会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可是江宁啊......虽然算不得声名远扬，但也是很多人公认的金嗓子江宁啊......
这样的江宁......怎么可能会觉得自卑呢......潘雅欣实在是不敢相信。
再爱开玩笑，关系再怎么亲近，潘雅欣也飞快明白过来，这种神情下的江宁，实在不宜跟他商讨太多。
今夜晴，无风，气氛怪异，忌挖掘秘密......
和潘雅欣同步反应过来的东子隔空对潘雅欣使着眼色，催着潘雅欣赶紧回去，随机快速拉走了突然陷入沉思的自家兄弟。
第一时间否掉了他们的据点，也就是马老爷子家的食客来仪，东子转而就近选择了一家绝对没有熟人的街边小馆，生拉硬拽着江宁进去，象征性点了一锅红汤涮毛肚，打发掉了笑脸迎人过度殷勤的服务生。
从刚才开始，江宁一直不发一言，沉默到让东子害怕。
别说是潘雅欣了，东子跟江宁认识这么多年，也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说不担心那绝对是骗鬼的鬼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东子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问出口。
江宁的内心深处必定是喜欢戚尧的，这一点东子一直以来都非常确信，可莫名其妙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姑娘，这还是当初那个嚣张臭屁的江宁吗......
江宁状似微阖的眼睛明显抖了抖，却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
东子眼看着他动作机械地伸出手拿起四五串毛肚，又机械的把签子上的所有毛肚撸到一头，然后一大口吞进去，不顾形象的大嚼特嚼，面无表情的几下咽下。
别说......这副模样的江宁，即使依旧帅气，也还真是挺让人害怕的......
“我其实......也不太确定......”江宁像是憋闷了好久，突然就见了天日，出尽了一口长气后又转眼萎靡了下去，“不认识戚尧之前，说实话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挺好的，虽然没什么名气也赚不到多少钱也还是这样，可是认识她之后我总是觉得自己哪里不一样了......”
谈话出现了突然的中断，东子破天荒的表现出了比以往还要多得多的耐心，不急不催，安安静静等着。
“或许是从戚尧开始有了自己的粉丝，我们两个就跟那些孩子一样，只能坐在观众席里远远看着她；
或许是每次出了事情，戚尧总能表现出比身为男人的我还要多得多的理智；
又或许......是从第一次见到她，不畏暴力，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一心想帮助别人的那个姑娘震撼到了我......
所有的事情集中到一起一直到现在，我真的是觉得，我这么一个人，完完全全配不上她......”
江宁一直在说，东子一直在回忆。
除了江宁和戚尧初见的那次，余下的每一次，东子都曾和江宁一起经历过。
那么多的事情，表面上看是江宁起到了关键作用，可仔细想想，江宁和戚尧之间，实则根本没有谁比谁更聪慧果敢。
江宁的聪明机灵和戚尧的平静淡然，从某种意义上说来就像是一条绳子的两端，架设到任何一件具体的事情上都能保持住微妙又神奇的平衡——
看似互不打扰，实则彼此补足。
在身为局外人的东子眼里，江宁和戚尧这两个人，也像是生来就为彼此预订好，总有一天会走到一处，彼此取长补短一样......
可是在这件事情中东子也的的确确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江宁身为男人的天然自尊。
他未必一定是大男子主义，可他总会在戚尧偶尔软弱的时候想要成为能让她安心依靠的那个人，有能力、有底气被她所依靠的那个人。
归根结底，姑娘们未必会强求，可男人们总想提前做好一切的准备，这才是男人强烈自尊的真相！
身为搭档、身为兄弟，东子除了倾听和陪伴之外，也自知没什么能帮到江宁的。
落魄时陪你偶尔买醉，辉煌时陪你意气飞扬，所谓兄弟，不过如此......
第二天一早，东子非常自觉的没有再提一句，只是破天荒的比江宁早起了半个小时，代他做好了想要送给戚尧和潘雅欣的早餐三明治，又帮江宁热好了牛奶，加多了一个江宁爱吃的溏心煎蛋。
男人的软弱往往转瞬即逝，也许未必消失，表面上却一定会云淡风轻。
江宁没事人一样开开心心起床，特意套上了一件最干净的T恤，一边嘲笑着胖东子终于勤快了一天，一边风卷残云般吃光了所有的爱心早餐。
清晨的阳光像往常一样温暖，早起的鸟儿在路边的树梢上叽喳个没完，像极了互相嫌弃却彼此深爱的一大家人。
戚尧和潘雅欣没在公园里，第二次失约。
上一次的经验教会了两个大男人不要傻等，果然就在推开坤伶社大门之后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姑娘们。
戚尧不远不近和江宁对视过一眼，舒心地勾了勾嘴角。
潘雅欣平日闹腾是闹腾了些，可看人眼色这种能力还是不在话下的，眼见着江宁满血复活，潘雅欣转头就把昨晚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发誓绝不会再次提起。
江宁必定也不会想让她始终记得......
房东这么快就做好了决定回头找来这件事，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江宁两人站在人群圈外，看着对方的态度像是台风一样突然转了方向，声称大家反正认识了这么多年万事都好商量，真真是觉得多少带了些可笑。
连一个原本没什么实权的人都能把半步权利发挥到这么的淋漓尽致，他们这一路走来艰难如斯也实在是不足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