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一人来了？”苏颜继续问。
安肇点点头，“嗯，就秦小将军一人，带了二十来个官兵，暗里还有几个身手和我们不相上下的隐卫，看招式，应当是丞相府自己训练来保护少主子的。”
苏颜抿唇，“发信号弹那边有什么收获？”
安肇脸色一下沉重了，摇摇头，“我们中计了，那边确实有一个矿坑，但年代已久，估计都是前朝留下来的了，早就荒废空了。”
然后看向这边的洞穴，“这里可有收获？”
苏颜默了默，避开了这个问题，心事沉重的开口道：“把洞口封了吧，里面的东西，不该再见天日。”
安肇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下了头，示意旁边几个兄弟，手脚麻利的就把洞口给彻底封了。
苏颜眼眸沉沉的看着，心里却在想，那些人故意在这里留下一个坑，不可能没发现里面的东西。
那么，日后是否会以此作为文章呢？
那场大火，那些鲜血。
若她并非苏颜，眼下最正确的选择应该是将这里给捣毁，一点痕迹别留下，而非简单的封住洞口，掩耳盗铃。
可她，终究是有私心。
先辈的骨骸埋葬于此地，她作为后人，不叩拜一番已是大不孝。
又岂能打这里的主意。
慕北显然是早就知道一切的真相，但她还是抹去了，甚至这么多年都小心保护着这里不被别人知晓。
她的这份细心，苦心。
她苏颜又何德何能承受得起啊！
“苏姑娘。”见她失神，安肇有些担忧的开口呼唤。
苏颜的瞳孔逐渐汇聚了神采，恢复往常，“下山吧，既然这里什么都没有，也不用继续找了。”
安肇跟在她身后，不置一词。
＊
山下。
秦远带着那几个官兵气喘吁吁的赶到时，火势已经蔓延到了最大。
整个山村都被那冲天的火红色给吞没了。
秦远阴沉着脸，“去寻水源，务必灭火！”
话音还未落下。
仿佛听见了人们的祈祷，忽然一声惊雷炸响起。
一道闪电，劈破了穹宇。
瓢泼的大雨就那么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每一滴都似豆大。
秦远唇角一勾，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吗？
目光微动，就锁定在了隐藏于哭号人群中的慕家军将士。
以及穿梭着无情收割人命的几道灰色影子。
他深深的看了一瞬，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立刻就吆喝起官兵混入其中。
横冲直撞的。
他也借机和慕青接上了头。
“慕副将，现在什么情况？为何会起火？”
慕青摇摇头，他也不清楚，但比起之前匆匆忙忙上山去通知苏颜的时候。
在下面他发现了更多。
比如放火的不是他们要抓的贼寇，而是宴府死士。
又比如，这火势蔓延不止的罪魁祸首正是山上看似一无所知的苏颜苏姑娘。
他内心焦灼不已。
多年养成的正义拉扯着他的判断。
一时间，僵持不下。
百般折磨下，他选择了视若无睹，助纣为虐。
但也随之发现了更多。
他找到了几家私银作坊，只是火势太大，进不去，只能眼睁睁看着。
看着那掺了杂质的银子被烧得焦黑，然后落入火中，被吞噬不见。
他明白了苏颜的用意。
也猜到了宴琦的动机。
心中更觉得荒唐，逼出马脚，得到证据，这些固然重要。
但难道可以重过于人命？
那些作坊里的不法之徒固然该死，但那些无辜沦为陪葬的村民又被置于了何地？
徒劳的救火。
终于等到了这一场大雨。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也说不上来是悲凉更多，还是欢喜更多了。
秦远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带着人，找上了他，雷霆之势去将用这场大火和人命费心留下的证据取到了手里。
火势渐渐的变小，直至于熄灭。
两人同坐于高头大马之上，头顶是淋淋沥沥的大雨，浇得透心凉。
“火是你放的？”秦远看向他，目光澄澈而空明，里面看不到一丝的杂质。
慕青摇摇头。
秦远突然一笑，“既然不是你，你干嘛哭丧着一张脸，是什么意思呢？就好像背负了无数的嘴罪孽，洗不干净了，要想自绝于此处一样。”
慕青苦笑一声，“我只是有点想不通。”
秦远哂然，“这个世界上想不通的事情多了，去其纠结于这个倒不如好好的把程序给收拾好，看看具体的伤亡如何，能否挽回一些什么才是主要。”
“而且你作为一个将领，还是慕家军的将领，应该也是上过战场的吧！”
“战争是什么，是正义的，还是不对的？”
“这个问题就从来都没有答案，也没有人能够给出一个正确的答案来。”
“但我们还是要手持长剑，与敌人拼杀，我们手上所沾染的那些鲜血，仔细说来又未尝不是无辜的？”
“不过是因为立场不同，信仰不同，仅此而已。”
“那个时候你可也有像现在这样纠结，如果没有，不妨想想你那时候的心境。”
“想通了，如今的困局也算是有了交代。”
秦远说完就打马走开了，只留下慕青一人继续呆在原地，双目失神，孤世而怆然。
关于慕青是这想不通什么，秦远之所以能一眼看出，也不过是因为他自己也同样的想不通。
但，兴许是因为他看出来了这件事情的目的与不这么做的后果。
也兴许是他站在了慕北的一方在进行谋算。
所以，他的困扰要相对来说少很多。
他唯一的顾虑就是将这件事情的影响压到最低，不让此事成为慕北计划中的变数。
说他冷血也好，无情也罢，总归事已至此，没有退路，那就只能不停的往前走。
不管前方是什么罪孽，或是鲜血。
这些东西要偿还，也不该是现在，他是很分得清大局的一个人，知道怎样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选择或许不正确，但一定不是错误。
“小王，你带着大家清点一下这里伤亡人数，整理现场，做好笔录。”
“还有，记得看看周围还有没有其他遗漏掉的线索，任何可疑的东西都不要放过，我们休息一段时间后，便即刻返回湖州城。”他淡声吩咐道。
衙差们面面相觑，终究不敢反驳。
小王拱拱手，应声：“属下等谨遵世子爷命令。”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