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恩看着眼前的青衣长衫神情有些恍惚。
他平日里注重礼仪，并不在乎身上穿的是什么，只要干净整洁就好。
但唯独介意一件事情，那就是近几年从来不穿青色的衣服。
特别是青衣长衫，他即便是看到别人穿，也会情不自禁的想到一些事情，心脏就仿佛被人抓住了一样。
一想到，当年她的话，他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对于自己来说，那不过是一件衣服。
但对于那个时候受尽苦难的她来说，自己一身青衣长衫便是她触不可及的梦。
“有恩？”张寡妇又喊了一声张有恩，轻轻的说道，“儿子，快来试试娘给你做的新衣服吧！从前，你都是穿这样的衣服呢！”
张寡妇希望这件衣服，能够挽回他们母子之间的情分。
能让自己的儿子回想起当初自己如何艰苦的把他拉扯长大。
能够让他回想起家里即使穷的饭都吃不上了，也没有饿过他一次，更没有少给他买一张宣纸。
“多谢母亲！”
张有恩看了好半天，这才伸手接过衣服。
张寡妇没有注意到的是，张有恩拿衣服的手都是抖的。
“赶紧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张寡妇看到张有恩接住衣服，心里一喜。
看来自己的儿子还是有自己这个娘的！
毕竟是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怎么可能因为区区的外人就和自己生了嫌隙呢！
“娘，我累了。”
张有恩拿着青衣长衫，脸上挂着淡淡的忧伤，声音略带一丝绝望。
曾经，那个小丫头衣着褴褛，自己却整日穿着崭新的青衣长衫。
那个时候的她看着自己的时候是卑微的。
他能感受到她那个时候的感受。
因为，就如同自己看到现在的她一样。
遥远，可望而不可及。
张有恩很想回到过去，告诉那个小女孩，你很好，你不用自卑。
但，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对于她来说，不过是曾经的一个执念，释怀了就释怀了。
而自己，却如何也不能释怀了。
“累了就好好歇歇，等起来了再试试新衣服！”张寡妇的声音里带着讨好的语气。
张有恩看着带着斗篷的张母，想着她曾经做过的事情，内心复杂。
张有恩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把张寡妇推出去，然后关上了房门。
“儿子，刘小姐前两天派人送来了帖子，说是想来看看我，如今咱们不在京城，你觉得能让她来咱们这里吗？”
门外传来了张寡妇的声音。
刘小姐就是刘琦舞，刑部尚书的嫡女，张寡妇开了各种铺子，每一间铺子里刘琦舞花的银子最多。
她的心思显而易见，她就是想得到这连中三元的状元郎的青睐。
“不可。”
张有恩清冷的声音从门里响起。
“知道了！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她虽然家世背景好，但在宫廷晚宴的时候被国师大人和太子殿下划伤了脸，容貌不好的人自然是配不上你的！”
张寡妇在门口嘀咕了半天。
即使刘琦舞花费了大价钱在张寡妇面前刷好感，也没有用。
在张寡妇的心里，这都是应该的。
因为自己的儿子俊美无双，又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全天下的女子都该如此。
刘琦舞本来就是她在众多贵女之中看中的一个选择。
当刘琦舞容貌受损的时候，她就已经从张寡妇的儿媳妇名单中被删除了！
屋子的张有恩默默的站在原地，听着张寡妇自言自语。
张有恩脸上露出来了一抹苦笑，原来他在自己母亲的眼里这么完美啊！
但，他只是一个凡人。
他只希望能回到从前，他愿用所有的一切换回那张殷红的庚贴。
张有恩拿着青衣长衫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手指微微发抖的摸着青色衣袍。
他竟不知，一件普通的衣服就能让当年的她内心极度自卑。
许久，张有恩把青衣长衫折叠好，放在了已经积灰的柜子里。
青衣长衫，是他一生的痛。
他这辈子，再也无法穿上这身衣服了。
*
今日，五名村非常的热闹。
一大早，村长就一脸笑容的带着张有恩在村口站着。
村口熙熙攘攘的，村里的人几乎都过来了。
今天是送村里的孩子去镇上的时间，因为明日就要开始童生试了。
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前几日低调还家，去他家串门的人也只看到了张寡妇和家里的丫鬟。
根本就没有看到状元郎。
今日状元郎和村长在门口送读书人去镇上，不光是自村的人，就是隔壁村子的人也都闻风赶过来了！
都想让自家孩子在考试之前沾到一丝状元郎的风采！
张有恩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一袭白衣衬得其温润如玉，惹得十里八乡的姑娘们红了脸。
时不时的，张有恩身旁会落下两三条轻飘飘的手帕，粉嫩白皙的手帕轻轻落在地上，竟得不到状元郎施舍一眼。
既然如此，姑娘们也不气馁，时不时的有脸红的姑娘从张有恩面前经过，手里的帕子羞涩的往张有恩身旁丢。
张有恩仿佛没有看到一样，只是一脸温和的笑着，低声和要去考试的读书人嘱咐一些事情。
“好啦好啦！大家别堵在这里，给孩子们让个路，好让他们赶紧去镇上准备！”村长中气十足的喊着，脸上洋溢着笑容。
五名村因为这个状元郎，越来越红火了，就是县令大人都对自己这个村子格外照顾。
奈何张有恩太受欢迎了，大家好不容易挤到一个好位置观察状元郎沾沾书卷气，根本不愿意让开。
要去考试的读书人也不想走，想多待一会儿，沾沾状元郎的风采。
“大家都让开一些，别挡住路，万一有人需要出去，挡着路不方便。”
张有恩儒雅的笑着，一脸温和的看着挡路的人们。
“快！快让开！”
“俺们都要听状元郎的！”
“要听公子的！”
……
张有恩说话很好用，只不过轻轻的说了一句，便很快让出来了一条路。
张有恩眼睛瞥了一眼村里，没有看到想看到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村北热闹非凡，白莲等人早就收拾好了，坐在牛车上，从村南出发去镇上。
李小牛拉着牛车吭哧吭哧的绕了一大圈，完美的避开了人多的地方，往北去镇上了。
洛宫华和李永年坐在车猿上，白莲和李赵氏带着宇航宇阳坐在牛车里。
“怎么样？紧张不？”
白莲笑着拍了拍宇航宇阳的肩膀。
宇航笑眯眯的摇了摇头，“不紧张！”
考中是没问题的，反正名次也比不过宇阳，宇航心里也没有什么压力。
“不紧张！”
宇阳紧绷着一张脸，紧紧的握着手指。
白莲皱着眉头拍了拍宇阳的胳膊，“宇阳，摊开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