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可怜，你可别昏了头叫六郎纳了她。六郎当初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将她拒了的，如今又要纳她，像什么样子？再说了，将她纳进府，那是给你自己添堵，也给六郎添堵。”虽说萧明漪心肠好，但要真涉及到自己妹妹的利益，她也不得不狠狠心肠。
萧昀漱忙道：“我又不是个傻的，就算我同情她，也万没有给自己下绊儿的道理不是。
燕王不是马上就要开始选妃了么？她生的好，说不准还能有什么生路呢？我将这消息告诉她，让她自己想法子说服季氏家主，她是个聪明的，晓得该怎么做。”
萧明漪很快就明白了妹妹的意思。
季氏家主这些年都过得憋屈，一心想要摆脱徐寒这个大娘子，可是他自己又做不出什么功绩，他所有的地位全都是靠着徐寒来的，一个男人过成这样，心里头自然意见颇多，两人之间的嫌隙自然大得很。
可就算他有意见，他也没法子。
徐寒背后的是徐家，虽说徐霁未必会给这位讨厌的姑姑撑腰，但徐定对这亲妹妹倒还是有几分兄妹之情的，真要有个万一，徐定到时候一定会来找季氏家主的麻烦。
所以即使季氏家主心里头再有意见，他也不敢在明面上和自己的大娘子起冲突。
更何况他和他大娘子的女儿又嫁给了赵王，赵王看的难道是他的面子吗？
当然不是，赵王看的是徐家的面子，女儿本来也就与她母亲那边更亲近，日后若是赵王能荣登大宝，他这个家主就更是形同虚设了。
那他想要挣开徐寒就更不可能了。
但若是其他的女儿能挣到什么别的前程，情形便大大不同了。
季青平是季家生的最好的一个女儿，当初他看上她母亲无非也就是看她生的好，所以若是季青平能凭着她的姿色勾上什么别的王爷，到时候季氏家主就有了能与徐寒相搏的筹码。
季家男丁不多，只要他让季青平的孪生弟弟做季家下一任的家主，不怕这女儿不对自己唯命是从。
若是季青平听了萧昀漱的暗示，在燕王选妃的仪式当中能有所发挥，她的父亲自然会全力支持，而她也能有新的生路。
而且萧昀漱提出这样的建议，并不仅仅是出于脑子一热的好心肠，她还有更长远的谋略。
萧明漪是知道自家支持的乃是晋王的，要做事，一大家子都需得团结起来，你瞒我瞒的并没什么意思。
她能看出来，萧昀漱这样的做法，是在想法子叫赵王和燕王斗的更厉害些。
只要季青平够聪明够有手段，将燕王拢在自己的温柔乡里，不怕燕王与赵王的斗争更激烈些。
燕王和赵王本就因为朝堂之事斗的眼红，若是自己宠爱的女子曾差点被赵王送给别的什么人，燕王对赵王的恨就会更深重。他们斗的越厉害，到时候晋王就越可以渔翁得利。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季青平真的足够聪明，有能握住燕王心的能力。不过对于季青平来说，这也不过就是一场豪赌罢了，徐国公府她是铁定进不去的，嫁给冯德福不如叫她去死，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
参加燕王妃的选举，她还有那么一丝活路，毕竟名义上，季家是没有庶女的，她身份是够的，她还是能拼一拼的。
萧明漪听了妹妹的话，张了张口，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九儿从前天真明媚，想到什么便做什么，从不需要像她与阿兄那样做太多的思虑的。可如今时局变了，为了自保，为了日后，就连小九儿也不得不变得如此会谋算。
所以对着这个事儿，她也不晓得说什么好了，只得将话题转到别的事情上。
“小九儿，我听闻进来谢家也出了事儿的。”萧明漪轻轻问道。
萧昀漱有些讶异姐姐会这么问，她以为姐姐对谢家的恨是永远不会消散的。
但如今的阿姐看起来很是平和，似乎也不像是对谢家仍旧耿耿于怀的样子，于是她也回道：“嗯，听说李夫人因着过度伤心去了，李婵儿也不知怎么的失足落水了。”
萧明漪叹了口气：“人生无常啊。我们本看在李氏是长辈的份上，没故意为难她，却没想到她还是就这么去了。”
“说的刻薄些，怕也是报应不爽……”萧昀漱刚想说些什么，便被姐姐制止了。
人走如灯灭，而且既然那些事儿都过去了，萧明漪也不想再多计较些什么了，也不想萧昀漱因为这个造什么口业。
“那谢育他也要为这个事儿耽误几年了。”萧明漪虽说对谢育没有男女之情，但她不能否认谢育在军事上的才能，也不能否认谢育的报国之志，所以她也有些为谢育惋惜。
所以当时高澄给谢育送去那些银钱的时候，她也是放了些的，甚至外头那盒子都是她的。
高澄做这些事情也并没有刻意避着萧明漪，做夫妻的最怕的就是彼此隐瞒，有的时候没事儿都能瞒出事情了，所以高澄和萧明漪两个人彼此都没什么秘密。
萧昀漱看着姐姐这样，最后也什么都没有说了。
她觉得，姐姐现在应当是真的走出来了，不然她不会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这些事情。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件好事。
而那位季三娘子季青平，也的确没有辜负萧昀漱的期待，自从那日回去了之后便想尽办法打听燕王喜欢什么，苦练那些燕王喜欢的东西，就是想要在日后燕王选妃的时候脱颖而出。
她已经比别的小娘子早知晓燕王要选妃了，这是她的优势，她自然是拼了命也要成功的。
她和那些小娘子不一样，那些小娘子挤破了脑袋都想做燕王妃，是因为她们想要有更多的富贵，或是期待有一场甜蜜的爱情，可她季青平不一样，她是在挣命。她若是不能嫁给燕王，等着她的是可怕的冯德福。
正如萧昀漱所料，当季青平将这样的消息告诉她的父亲了之后，那位季家家主果然心动，在家中也帮着季青平暂且逃过了与冯德福的婚事，但他也威胁季青平，若是到时候她没有成功，她还是要嫁给冯德福的。
所以季青平这些时日都在拼命练习着燕王喜欢的一切，即使那些东西是她根本就不喜欢的。
燕王选妃的消息最终在十一月初才发了出来，作为嫡皇子，选妃仪式本应当是最隆重的，可燕王选妃的架势，搞的还没有当初赵王大，别说是十八州选妃了，基本上就是从建康城中的闺秀挑选。
因为边关起了战事，没人有那个精力和那个闲心去管燕王选妃这件事情了。
匈奴在十几年后的今日，终于又生了不该起的心思，竟是开始攻打大虞的云州边境了。
看那架势，似乎是又想将北云州给吞回去。
当皇帝收到了云州刺史的军报后，在朝会上当众就发了火。
“匈奴是个什么东西？竟敢主动对我大虞发兵！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前两年大虞才将西凉打得再也不敢动心思，皇帝自认为大虞国威已经传扬出去，十几年前被打退了的匈奴自然更不敢再动什么心思。
他本想着这几代的北境边关都会是平平安安的，却没想到连自己这一代都没熬过去。
匈奴人怕当初的徐宪和萧颂，也服先帝，可到了自己这一代，他们就敢如此放肆，这叫皇帝如何能不愤怒？
他这一生最介意的，其实就是自己并不算正统的身份。
匈奴起兵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可在皇帝看来，匈奴就是藐视他不是正统出身的身份。
他的确不是先帝亲生之子，可他也在这皇位上坐了这么些年了，他做皇帝做的并不比先帝差，可朝野上下真正服这个皇帝的根本没有多少。
现在就连匈奴这样的外族人都敢对他如此放肆，这叫皇帝怎么不怒？
而大臣们在听说匈奴入侵之后，也都纷纷请求皇帝发兵，要誓死扞卫北云州。
北云州本就是大虞的地盘，这些个匈奴人凭什么在大虞的地盘上撒野？
朝野上下一致对外，一心要将匈奴给打出去。
皇帝对这样的景象也非常满意，好歹在这个问题上，他的臣子们没有给他添什么乱。
于是皇帝就开始和大臣们开始商讨派谁到前线与匈奴作战。
谢育的军事才能倒是无可置疑，但他如今正丁忧，母亲才去了没多久，家里头还有个才几个月的小外甥女要照顾，这直接就叫人家上战场，于情于理都是在难为人。
而当初对抗匈奴的老徐国公世子人也已经不在了，现在的徐国公世子人虽稳重，可他终究没有真上过战场，直接让他担这样的大任，他们是担心的。
况且徐国公世子夫人马上就要生了，他们也不可能就这样难为人家年轻人。
所以商讨到最后，大家一致认为，担得起这样重任的，还得是宋老将军。
虽说宋老将军十几年前并没有参加过那场云中大捷，但他当时镇守西境多年，对于领兵作战很有自己的想法。
而且徐宪徐世子当年在征讨完匈奴之后便去了西境，和宋老将军一同抗击西凉，宋老将军或多或少地也从徐世子那里听说过一些关于匈奴的事情，打起来想必也没有那么困难。
宋家，实在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而宋老将军也没有推辞，在朝会上便应下了这任务：“老臣愿领兵前往北境，叫匈奴不敢再轻视我大虞！”
皇帝道了许多句好，而后便下了圣旨，任命宋老将军为征北元帅，其子宋镇、宋钊、宋镜、宋锋为副元帅，其孙宋蒙、宋苍、宋荣为各路将军，点兵二十万，务必要将匈奴打出紫荆关外，扬我大虞国威。
朝野上下一致叫好，只有脑袋清醒的几个人皱了皱眉头。
紫荆关，那是已经到了匈奴境内了的。皇帝的意思不仅仅是要让匈奴不敢侵犯大虞，甚至是还要去占匈奴的领地么？
这未必是什么好事啊，想要守住北境或许不算难，可是要真的想将匈奴的地给占了，那却实在是太难了些。
虽说前两年西凉大胜给了大家信心，可西凉人哪里如匈奴人那般勇武呢？匈奴人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骑射功夫是每个匈奴人自小就要学的，和西凉人不同。
当初与西凉人作战，能战胜他们的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西凉人没有神臂弩，他们连最基本的弓箭都不大用的好，一旦起了大雾，西凉人便如同抓瞎，任大虞将士宰割了。
可匈奴人不一样，他们虽说没有大虞的神臂弩，可他们就算用着普通的弓箭，杀伤力也远远要比西凉人强，在远程作战上并没有比大虞弱上多少。
所以要想让匈奴人不要入侵大虞是一个还可以完成的使命，可若是想要侵占匈奴人的地盘，那实在是很艰难的一件事。
没上过战场的文官们是不晓得这一切的，他们和皇帝一样，觉得宋老将军既然几年前可以将西凉打退，那么这次想必也一样，甚至占一些匈奴的地都是可以的。
而因着这两年没什么战事，被冷落了的武官当中，即使有能想到的，他们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发声了。毕竟宋老将军自己都主动要求出征，也没有对打到紫荆关外这事儿有什么意见。
主帅既然都觉得可行了，那么他们又何必要多嘴呢？
站在朝堂上的徐霁却比其他人都想的更多。
他早就觉得云州或许是出了什么事儿才会有那么多的云州人往建康城跑，因着不能确定才叫徐临去查看，徐临查了这么长时间他就应该意识到不对，正常情况下来讲，徐临怎么可能在云州查探那么久？
而且徐临六月的时候就说要回来，如今这都什么时候了，人还不知道在哪里。
徐霁自己前些日子派人去与徐临接应，也没能和徐临对上，这样的情况下他就应该料到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