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所以他不如去举荐些与自己无关之人，在圣人面前，还能搏个知错就改的好印象。”萧昀漱对徐霁的观点表示了赞同。
徐霁补充道：“如此，赵王就也要举荐些看上去不是他自己的人了，不然他会在一开始就被燕王将了一军。朝中哪些人是赵王的，哪些人是燕王的，圣人心里门儿清，赵王约莫会举荐我和阮三郎。
因为他觉着我俩都是新被拉拢的，圣人未必能看得出来。而且这次的科举案，就是我与三郎在其中查探，举荐我与三郎，圣人必定会同意，而且也能叫朝中其他官员觉得他是多么一心为公。
燕王举荐是一定不会举荐我和三郎的，所以他举荐的人与此事必定无关，他觉得他向圣人表现出了知错能改，但在大臣们眼里，却会变成不能知人善任。”
萧昀漱换了个姿势：“他倒是想举荐你俩，可他都觉得你俩是赵王的人了，又如何会给赵王做这样的嫁衣？他这个不甘心啊，在大臣们眼里还会被看作是锱铢必较，觉得他还是与你较着之前的劲儿呢。”
“两个州的刺史，我估摸着圣人会在赵王与燕王推荐的人当中各择一个。圣人的心思难以捉摸，谁都不晓得他到底属意哪个皇子。
在外人看来他或许是更偏爱赵王，一路将他提拔到这个位置，可赵王终究根基浅薄，一下子太过于重用他，对他并非是什么好事，所以这一次，圣人是一定会在他们举荐的人当中各取一个的。”徐霁经过思索，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那圣人会选你还是三表哥？三表哥刚刚才成婚，就这样将他调到那偏远之地，平阳姨母能同意嘛？咱们是不是要收拾收拾准备去儋州泉州了？”
徐霁摇摇头：“我推测圣人最终会择三郎去。这事儿原是他发现的，而且他也本就是个文官，会更适合刺史一位。我说到底是武官，从中郎将到刺史，这个调度此前从未有过。”
“啊呀，那阿雰才嫁过去多久，就要陪着三表哥去任职了，这……这实在是……”萧昀漱实在是替小姑子有些不满。虽说随丈夫去地方任职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徐雰这才成婚几日就要去那偏远之地，实在是叫她心疼。
徐霁握住萧昀漱的手，安慰道：“三郎不会在那儿待多久的，他未来官途必定坦荡，去儋州无非就是积攒积攒经验，历练一番。黄闻被斩后，礼部尚书的位置虽说是被张大人占了，可张大人已经这个岁数了，没两年就要告老还乡的。到时候三郎从儋州那边回来，正好接他的班。”
徐雰是他的亲妹妹，若真是要叫她吃了苦，他自己也舍不得。因为能看得清局势，所以他才没那么担心。
萧昀漱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那这样也好。我听说呀，成安欢喜三表哥许多年了，这下三表哥娶了阿雰，我本还有些担心她为难阿雰呢，这下子阿雰倒是可以避一避，说不准这两年成安也就嫁出去了。”
徐霁看着萧昀漱，笑了笑：“这些个小道消息，你怎么比谁都精通？”
“那不是我无聊嘛……话说回来，今儿用膳时你怎的忽然还出去了一趟？是有什么急事吗？”
“是徐临传消息回来了。你还记得去年上元节的时候，有个孩子撞了你吗？那孩子是云州口音，他们那一大伙孩子都是云州人，云州离建康城八千里远，那些孩子是怎么一路过来的？我心下想着有些不对，就派徐临去查了查，他递消息说，他这两天也就回来了。”徐霁道。
萧昀漱记得去年的确是有个孩子撞了自己的，但自己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她不得不对自家郎君钦佩万分。
然而……“徐临是谁来着？我平日只瞧见徐胜徐山，对你的这个下属竟毫无印象。”萧昀漱很是茫然，因为她是真的毫无印象。
徐霁答道：“他是我阿爷当年在云州收养的孩子，因着当时匈奴打进云州，他爷娘全都没了，所以我阿爷便将他带回了徐家。他与我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后来四叔再去云州的时候，他也是随着我们一道的。
因着他是云州人，当初又与我和四叔在云州待了许久，为人精细，所以这事儿我托他去办。
你嫁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我调去云州查探了，他是去年上元节后就去的云州，你自然没见过他。”
萧昀漱皱了皱眉头：“这样算来，他竟是去了一年半么？这时日未免有些太长了罢。”
“或许是云州情况复杂，他才耽搁了罢。”
几日之后，燕王、杨愉禁足被解，关于到底任命谁去做儋州泉州刺史的争论也到达了最高潮。
“父皇，儿臣以为，徐中郎将与阮侍郎于科举大案中贡献巨大，所以儋州泉州的刺史，他二人是最适合的人选啊！”赵王说的有理有据，也觉得自己这次胜算颇大。
毕竟他能看得出，他的父皇是很重视徐霁和阮衡的，不然他两家的联姻绝不可能成，这样两股势力联合在一起，对皇权是多么大的威胁？可圣人没有阻止，就说明圣人对他二人是十分信任的。
信任到完全没有考虑过他们可能有什么势力勾连。
一旁的燕王却不甘示后：“父皇，这徐中郎将乃是个武官，哪里有叫武官做刺史的道理呢？这阮侍郎又刚刚成婚，成婚没几日便叫他前往两州，这实在是太不体谅阮侍郎了。儿臣以为，朱郡公家的五郎君与乔郡公家的三郎君正适合刺史之位。”
乔家的三郎，也就是娄谖的夫君，为官几年，官声很好，燕王提出这么个人其实也算是为儋州泉州考虑了。
不过燕王之所以提出乔三郎这个人选，还是看重他母亲的人脉，乔郡公夫人在建康城女眷中的人缘极好，而且出身沛郡朱氏，若是能拉拢到乔家朱家，这对于他来说更是极大的收获。
而朱五郎则是朱太妃娘娘的侄孙，也是沛郡朱氏的人，若真是能拉拢到，对于燕王来说也是大有裨益。
最关键的是，这两个人都才入朝没有多久，官职也不高，正需要一个这样的机会，可以让他们的官职更进一层。
赵王反驳道：“阮侍郎乃是大虞的官员，为了大虞国事又怎会计较个人得失呢？虽说徐中郎将是武官，可儋州泉州的情况这朝野上下没人比他更清楚了吧！乔三郎与朱五郎虽说在建康城中也是才俊，可对两州之事并不清楚，并非是最佳人选。”
“皇兄若是如此说，当初的黄闻可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儋州人，他比谁都了解儋州是个什么情形，可那又如何？
父皇，他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钻了那么大一个漏子，连儿臣当初都被他蒙骗了！
在儿臣看来，这官员不甚了解当地情形并非是什么坏事，而是好事啊！”燕王这一席话，不但是将乔三郎与朱五郎捧到一个位子上，而且还为自己之前的事儿找了借口，说自己是被蒙骗的。
皇帝就那样坐在上首，看着两个儿子唇枪舌战。
哪一个都想把儋州泉州握在手中，哪一个都想把另一个拽下来，样子未免也太难看了。
于是皇帝出了声：“如此，便叫乔家三郎去泉州，阮家三郎去儋州罢。既然你们都各自举荐了人，那到时候便瞧瞧你们举荐的哪一个更出色罢！”
赵王和燕王听了，都有些愣怔，但还是不得不谢恩。
皇帝准确地挑中了那个，他们都还没能完全拉拢到的人。
赵王只“拉拢”到了徐霁，因为他想着阮衡是徐霁的妹夫，到时候应该也不难拉拢，但在这件事情上他是更偏向于叫徐霁去的，因为阮衡的不确定性还是很大的。
而燕王与乔三郎则是毫无联系，因为他现在不能举荐那些和他自己联系紧密的人，所以他的举荐名单里有他想拉拢却毫无关系的乔三郎。而他与朱五郎倒是还有过那么一丝联系，所以他在这举荐中其实更倾向于朱五郎，但皇帝却选了乔三郎。
皇帝这样的任命却又在他们两人心里敲响了警钟，皇帝是怎么知道这两个人当中哪一个与他们还并不算相熟的呢？
因着前往儋州泉州的两家都是与萧昀漱相熟的，所以萧昀漱这些日子便忙了起来，忙着给两家送行。
“阿雰阿谖从来都没去过那么南面的地方，听说儋州泉州湿热，也不晓得她们能不能住的惯。
我寻思着要不要派人给她们送些软烟绸，那东西轻薄，穿在身上又漂亮又凉快的。”萧昀漱自打得了消息后，就开始操这样的心。一个是她的小姑子，一个是她闺中最好的朋友，她自然是要上心的。
徐霁点点头：“这些事情你做主就好。”
“她们是下月初几走？总得给她们践行践行。从前还能一道用膳的，现下为着避嫌，两家人还得分开吃，真是时过境迁了。”萧昀漱说着说着，还叹了口气。
虽然阮衡和乔三郎本身倒没什么党争的意思，但现下算是被赶鸭子上架，面子上两个人各自被摁头成赵王党燕王党的，私下里自然不好再见什么面。
而且他们一个儋州刺史一个泉州刺史的，若是私下里见面，难免会有人嚼舌根，说他们是想学之前黄闻那样结党营私。
“好像是下月初三便要走了。”徐霁心里也有些难受，妹妹嫁给阮衡才没多久，就要陪着他去那偏远之地。虽然他之前料到这些也没对这件事有什么意见，但真确定下来了，还是有些心疼妹妹，而且初三这日子未免也太紧了些。
萧昀漱简直头都要大了，现下都五月十三了，两家自己收拾行李都要许久，再择一个送行的日子也太难了。
尽管难，但该择的日子还是要择。于是五月二十五他们给徐雰阮衡送行，二十八则给娄谖与乔三郎送行。
徐雰与阮衡是家里人，阮衡便与徐霁去书房讨论政事去了，而徐雰则在和萧昀漱聊些闲话。萧昀漱别的不担心，现下就是担心徐雰的身子。
虽说徐雰和阮衡过去不会待很久，但至少也得呆个两三年的，这中间徐雰若是有了身孕，到时候可难办的很。
儋州那地方又湿又热，徐雰从未去过那儿，到时候怀孕必然会更加疲累，阮衡忙着政事也未必能时时刻刻顾及着徐雰，离家远，他们做兄嫂的也没法子搭把手。
萧昀漱就愁这个事儿，徐雰听了，脸都红了。她才成婚没几日，也晓得孩子是与那云雨之事有关的，按着阮衡的那个势头儿，嫂嫂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到时候她十有八九会在儋州生个小子的。
萧昀漱想了想，道：“你是不知道，这怀个孩子有多累，而且你阿兄还管着我，这个不给吃那个不给碰的，这上头的学问可大了去了。而且我听说南面和咱们这儿的吃食也不大一样，也不晓得你能不能吃得惯。
若真是有了身孕，三表哥一个男儿郎，又没有稳婆在一边的，叫我实在不放心。若是真有了，你到时候还是写封信回来，我和你阿兄给你寻个稳妥的送过去。”
徐雰听着萧昀漱的话，点点头。虽然有点儿害羞，但嫂嫂说的都确实是该考虑到的。
未来怎么样，谁都不晓得，但总之还有三郎在呢，还有阿兄阿嫂在呢，想到这些，徐雰心里就暖和的紧，也充满了力量，仿佛以后的日子怎么样都不用害怕。
而在书房里，阮衡与徐霁商量起了儋州之事。
虽然他们都在科举案中有所作为，但徐霁才是真正到过儋州的，他对儋州才是更熟悉的。今日的送行，除了对妹妹妹夫的关怀，最重要的还是要与阮衡通个气，叫他晓得儋州的情形。
“三郎，儋州现下被圣人肃清过一次，情形已然好上许多了，但儋州那地方比其他地方都要重商，虽说圣人对他们有所惩戒，可这种传统已经延续几辈子了，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的。你去了之后，务必要与当地的商户们搞好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