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这个时间骚扰顾遂心实在冒昧，也清楚即便自己问了，对方也只会给个模棱两可的答复，但肖大爱豆对家的操作实在太过迷惑，要是不问问，老狐狸怕是几天都要睡不着觉了。
“叮咚。”
顾遂心懒洋洋的倚着床背，听见新消息提示，慢吞吞的取了手机，一瞧胡文的信息，笑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
是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巨变，任谁都会满脑子问号吧。
其实，一开始布局的时候，顾遂心是做了两手准备的：先跟胡文联合，水军攻势走一波，官方声明走一波，痛斥不实言论，反对封建迷信；同时用自己的途径确定事件主导，把对方的边角小料漏给媒体，试探态度，给对方权衡利弊的机会。
等时机差不多了，再把自己找的水军替罪羊推出去，删帖、道歉、滑跪、查无此人，一系列明晃晃的假动作，坐实网上有人蓄意污蔑《粉豆一屋》。
到那时候，吃瓜群众会自发的举一反三——认定怪力乱神的大帽子也不过就是枣子的对家恶意竞争的下三滥手段。凭借肖立早的粉丝基础跟路人缘，舆论的风向自然拨乱反正。
如果这次事件的背后主导真的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非要在这事儿上拉着枣子死磕，顾遂心自然是不能眼睁睁放任对方这破瓦片跟自家的上等瓷器碰的。若真走到那一步，胡文就成了杀手锏——让《粉豆一屋》的主pd上镜，承认依靠高科技人工制造了海上奇观，东拉西扯点内行人都听不太懂的前沿技术，用科学这束正道的光硬生生把江子木的通神体质密密实实的茧藏起来就好。
要说这步棋的后遗症，顶多，就是胡文因为愚弄观众、苛待嘉宾被骂上热搜，可骂人归骂人，《粉豆一屋》的收视率未必会因此打了折扣。这届嘉宾的含金量大家有目共睹，骂也好夸也罢，只要观众趋之若鹜的追更，钞票总会源源不断的流进胡文跟制作组的口袋。
在博弈实操上，顾遂心跟胡文是默契十足的。
原本这方案，已经算得上万无一失了，但江子木通过“激化矛盾”来“解决问题”的手法，让顾遂心灵光一闪：要怎么样，才能让枣子那些搞事情的对家们比枣子更害怕请神养鬼被坐实呢？
其实娱乐圈里大大小小的明星，都跟玄学有或深或浅的联系。往高了说，这算个人信仰，别人指手画脚不来；往深了讲，也能修身养性，只要明面上跑得不太偏，大抵是个人行为，没什么可置喙的。
在邀请江子木之前，顾遂心也帮肖立早物色了好些玄学大拿。其中一位大师，在业界享有盛名，每每到了特定日子，前往拜会的爱豆明星热闹的像是年末红毯。
批八字排命盘，测运势辨吉凶，六爻茶叶塔罗，占星月相疗愈，中西融汇，诸派贯通。
顾遂心跟大师私交不错，原想着重金诚聘，把大家的大师变成自家的，可转念一想，凭他的名声，如此一个操作，岂不是把肖立早明晃晃的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加之那时候的肖大爱豆，对玄学的认知不深，缺了那么点虔诚，为免好心办坏事，这想法也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不曾想，这一耽搁，倒让肖立早的某个小对家钻了空子。前阵子就有消息传到顾遂心这边，说某个新生代事业批男演员成了大师的唯一一位入室弟子。
籍着对大师的了解，顾遂心动之以情、晓之以利，私下跟大师达成了协议：事儿只需干一分，钱却能拿两份。
让你测祸福你就测，但是好是坏别咬太死就行；让你给改运建议你就给，但有效的建议把操作难度buff叠满；要是求财运，意思意思给点偏财；要是催桃花，那你可得不遗余力；至于那些妨人下蛊、操鬼降神之类的，大师本就不屑为之。如此看来，职业操守全然不受影响。
大师：此等好事，果然是我一生积德行善修来的。
这次的百鱼献祭刚发生，顾遂心就动用了强大的人脉，层层探查，确认最终的幕后推手，就是这个刚升级到二线头部的男演员。
人嘛，要是内核不稳压不住浮躁，有了一点成绩，就容易飘。
在江子木的启发下，顾遂心改变了原本硬碰硬的方式，转而跟大师搭上了线，仗着原有的交情，看着小钱钱的薄面，大师适时给自家入室弟子上了生动的一课。
“以我看来，你此番操作不妥。”
“敢问师父，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前两天请您给我起卦测算，您可是说半月之内必有机会降临的。”
扳倒爱豆之王，成败在此一举。若是挡在最前面的倒下了，那上头流下来的资源，就算雨露均沾，我也总能分一杯羹不是。
“机会，自然是有。至于是不是眼下这个，需要你自己酌情判断。”
“即便你觉得它是，你未必把握的住。至少就现在这个局面来说，你的行为，是在种一个不善的因。”
小对家：蓝牙连接失败。
大哥，钱都收了，你现在跟我谈理想谈人生？
“正所谓，苦乐果报，近缘远因。老子也说过，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万事万物循环往复，终回原点。你现在加诸他人身上的力，最终也会作用于你自己。”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你现在的所做所为，未必不是在给某人助力。”
“大师这话，还是太过高深了。”
大师：我知道整老祖宗这些高阶的玩意，你这货听不明白也听不进去。
“这么说吧，荣格提出了集体潜意思这个概念，既所有人类普遍共有且内容同质的集体经验，是人格结构最底层的无意识……”
“大师您等会儿。”
小对家：现在甭管娱乐圈还是玄学圈，门槛都这么高了吗？
“咱能不能化繁为简，说点我能听懂的？”
大师：成吧，我给你整个接地气的。
“那部老牛逼的电影，《万能钥匙》，你看过没有？”
“必须的呀。”
“那你说说，女主最后为什么能被人交换灵魂？”
“她被骗了呀。”
“准确来说，是一步步自己走进了圈套，相信了巫师需要她相信的东西。而这个相信，才是灵魂交换仪式成功的关键。”
“这跟我、跟肖立早有什么关系啊？”
“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干什么？”
“额……”
“你现在是不是挖空心思，在让大众相信肖立早请神养鬼了？”
“这不明摆着嘛，我啥都不做，看了真人秀的观众自己也会这么想的。”
“我就不再提什么因果轮回了。你且想想，如果越来越多的人都信了，那这种相信的认知，势必会影响集体潜意识，那潜移默化当中，全人类都不自觉的认同了肖立早有玄学加持。”
“这种相信，有没有可能，正是某种邪术梦寐以求的契机呢？”
“大师您的意思是……要是信的人越多，他肖立早就越红？”
“假设肖立早那头的玄学力量，需要的就是大众的相信，并在这种相信的依托之下，才能更有效的操纵大众的认知呢？”
小对家：挠头· gif。
虽然不太懂，但我可以套用电影的大结局。
“就说是，只要别人信了，他们就能予取予求？”
大师汗流浃背：“差不多这意思。”
“总之，以我的浅见，当下你的任务，非但不是加强肖立早跟玄学的关联，反而要刻意削弱这种印象，从而让肖立早他们无法对集体潜意识产生任何影响。”
小对家：这难道就是有大道行大修为的人，看待世界的独特角度嘛？
大师：“言尽于此。你要是头铁，尽管继续按你的办法来，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小对家：还搞啥哇。通知水军头子，集体倒戈，那些说肖立早养小鬼的，见一个喷一个，给我追着骂！
还有还有，找个更专业的团队，给我引经据典，把自然、气候、历史、生物知识统统搞里头一勾兑，请几个百万粉的知识类博主做几期专题视频，让大家相信科学，把肖立早跟封建迷信彻底分割。要是特效跟的上，顺道弄几个做旧老视频，就做成跟今天靛岛海鲜自杀差不多的场面，让网友不经意考考古。
顾遂心：别说，你还真别说。这孩子是个做公关的好苗子。
“叮咚。”
胡文左等右盼，终于收到了顾遂心的回复。
“也不需要我做什么，不过是让一个被信任的人说了些让人信服的话，用某人相信的理论改写他原本的计划。你也知道的，玄学师傅的口才一般都是极好的。”
顾遂心——古希腊掌管草船借箭的神！
等到第二天，吃瓜群众突然发现，网上的风向全变了。
从一开始把江子木吹得神乎其神，到现在清一色的唯物主义刀枪不入，乐子人不得不承认：这瓜熟是熟，就是保质期忒短了。
“不是，某人的团队行动力也太强了吧。昨天海上那一幕，明显是有超越物质世界的存在参与其中的，这不过隔了一晚上，就全网睁眼瞎了？”
“就算枣子的公关再厉害，真要是有把柄落在对家手里，再怎么操作也不能一夜平息的。这说明啥，只能说明我们枣身正不怕影子斜。”
“还不邪？就他那素人粉丝，邪乎到极致了。互联网可是有记忆的，不用我提醒你们在真人秀发布会上，景崇跟他经纪人是怎么骂江子木的吧？”
“有人宁愿相信某进狱系退圈精神病患，也不愿相信无巧不成书这句老话是吧？”
“网上有好几位阿婆主赶热度做了科普视频了，拜托那些还在信口雌黄的去看看吧，实在不行，重修个九年义务教育也好哇。”
“海鱼自投罗网的行为，是科学抑或灵异，咱先不说。但是这个江子木，怎么看怎么怪。就算再怎么凑巧，这怪事不能总发生在她一个人头上啊？”
“我0428小姐姐出了名的锦鲤附体，神奇的事儿都发生在她一个人身上，哪里奇怪了？”
“就算鱼获的事儿能通过科学解释清楚，可她昨天岸上晕倒的事儿呢？民宿员工已经确认是鬼上身了好不好？”
吃瓜群众的这个疑惑，不久就被《粉豆一屋》临时安排的嘉宾相谈会打消了。
会谈上，江子木言辞恳切的澄清了昨天晕倒是由于风寒发烧的身体原因，加上被海鲜自发跳上船的场面吓到，精神也的确受到不小的震撼。至于昨天情绪的反常，也不过是病痛引发的正常焦躁罢了。
不到五分钟的发言，江·我演技超棒的·子木共喘了七口粗气，做了八次停顿，打了九个喷嚏，但无论怎样，那种誓与一切牛鬼蛇神决裂的辩证唯物主义充盈着某只小猫咪的身体，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流露出的坚定堪比入dANG。
相谈会刚结束，顾遂心跟胡文随即开始联合收网行动。前者就键盘侠内涵肖立早养小鬼的不实言论正式发出律师函告，指明几个“业绩突出”的wb Id背离客观事实，传播虚假信息，对肖立早的社会形象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要求其即刻停止造谣并删除wb，同时保留其他法律追究权利。
胡文这边，在顾遂心的授意下，替罪羊们早就涕泗横流，主动承认杜撰了各种关于《粉豆一屋》的灵异事件并道了歉；至于wb上所谓的民宿爆料员工，也在网友的强大攻势下举了白旗，自认只是毫不相干的冲浪运动员，在看了真人秀直播后一时兴起，凭空捏造了鬼上身的故事。
只能说这位博主心理防线溃败的有点早，虽然他名不正，但这一回的猜想，在某种程度上是立得住的。
只可惜，公关团队投出的哑炮也是足够唬人的，疯狂粉丝的溺爱也是可以鲨人的。
所以，知情者是同流者，或是不说话的羊；不知情者是墙头草，也是伸脖子的鸭。
至此，百鱼献祭终于歪歪扭扭的画上了个不怎么完满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