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儿，你怎么不说话？”好半天都不见女儿开口，杨夫人抽噎着询问道。
“娘，您想让我说什么呢？”看着杨夫人，杨韵的眼中有失望闪过。
曾经，娘亲也是处处为自己着想的，可后来……
都言入宫好，做了皇妃可以光耀门楣，可这其中滋味，个中心酸，除了自己之外，谁又能知晓？
只是表面看着风光罢了……
“韵儿，昭儿可是你亲弟弟啊！他是我跟你爹的心头肉，你不能坐视不理啊！”
瞧着杨韵的样子，杨夫人有些心慌，她站起身来，上前抓住杨韵的手，力道大的让杨韵有些吃痛。
“娘，杨昭是你的心头肉，我就不是了吗？”杨昭是杨家的小儿子，算得上是杨家夫妇老来得子，因此从小便宠着。
倒也不能说将人给宠废了，某种程度上来说，杨昭是有本事的。
起码，那天跟元昊还有姚修易对打，能够以一对二，可见是有本事的。
这般的人，若是继续留在京城，继续被父母宠着，早晚都会废掉，送到边关去，对他来说其实是好事。
尤其杨韵将要出宫去，纵然帝休会对杨家有些照拂，可若是杨家人不争气，谁也没有法子。
将杨昭送到边关，若是出息了，起码能继续保证杨家人所拥有的那些荣耀。
出宫的事儿，杨韵从未提过，也不会提起，杨家人若是知晓，必然不会同意。
她干脆不说，悄悄出宫去，之后报个缘由，说是病故又或者什么，也就是了。
“你……你自然也是，可你现在是德妃，衣食无忧的。”
“昭儿还小呢！又没娶妻，更没有后嗣，万一出了事儿，不就……”
她想说，不就绝后了，却被杨韵打断。
“母亲，就算杨昭出了事儿，你还有大哥跟二哥，他们都有子嗣，任谁过继一个到杨昭的名下，都不会有绝后的事儿。”
“再者，就算是去边关，最多吃点苦而已，男孩子吃些苦也算不得什么。”
“蜀西边关有梁大将军在，十分安稳，你可以放心。”
“皇上的旨意已发，别说是我，就连皇后娘娘开口，都改变不了什么，母亲还是别为难女儿了。”
过去，杨韵对家里人的态度，一直都很温和，哪怕她觉得伤心，也会强忍着怒意，好好说话。
这一次，她难得用了些比较重的语气，杨夫人仍攥着她的手，愣愣的看着她。
好一会儿，她忽然开口，“杨韵，你如今……怎么这么狠心啊？”
杨韵顿时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眼中带泪。
“若事情说完，母亲就出宫去吧，本宫就不多留了。”
在杨夫人面前，这是她头一次自称本宫。
纵然已经成了正一品德妃，身份贵重，在家人面前，她一直都是杨韵。
或许也正是因此，杨家人也一直将她当成是杨韵，只有求到她的时候，才会想到她的身份。
他们压根没把她当成是身份贵重的正一品主位。
杨夫人再度愣住，忽然间，她好似烫了手一般，松开了杨韵。
转身，她跌跌撞撞的往外走，眼泪往下流着。
这般样子，若出了宜春宫被外人看到，指不定会说道什么，可杨韵好似不在意一般，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被掐破的手。
刚才杨夫人冲过来攥住她的手，是用了很大力气的，她平日里保养的不错，指甲留得很长，就嵌进了杨韵的肉里，可她却并未察觉。
杨韵感觉到了疼，却比不上心里的，由着她攥着自己，将最后对杨家人的那点念想，彻底的掐断。
杨夫人从殿中出来，流着泪往宜春宫外走去，到了宫外，只见停着一乘小轿，有人守在轿前，见她出来，冲着她福身。
“请杨夫人安，奴婢是永福宫的掌事笙兰，皇后娘娘听闻杨夫人入宫，特赐软轿，送杨夫人出宫。”
听闻是永福宫的，杨夫人吸了口冷气，她哪敢违背，赶紧应声，诺诺的要冲着笙兰行礼。
“奴婢可受不起，杨夫人快擦擦眼泪，进轿吧。”
笙兰如此说，杨夫人才想到自己满脸泪水，赶紧背过身去擦干净，心中惴惴。
“夫人是入宫来探望德妃娘娘的，这般模样，知晓的是夫人舍不得德妃娘娘，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家苛待了德妃娘娘，让夫人不忿呢。”
掀开一角轿帘，笙兰递过来一样东西，笑着说道。
眼下还未出正月，天还冷着，笙兰递过来的，是用帕子包着的冰块。
杨夫人一接手，冷的差点扔出去，可她不敢。
“就委屈夫人再好好拾掇拾掇，务必别让人看出夫人哭过才是，这见了女儿，出了宫不是该高高兴兴的吗？您说是不是？”
给她包了冰块的帕子，是让她用来给眼睛消肿的，在宜春宫哭了好一会儿，她眼睛肿的厉害，确实有些狼狈。
除了冰块之外，笙兰还给了她一方小镜，让她可以整理仪容。
软轿抬起来，往宫外去，杨夫人坐在软轿内，哆哆嗦嗦的给自己眼睛消肿，又整理了仪容。
笙兰跟在软轿旁，声音再度传来，“今上乃是仁君，纵然如此，也容不得后宫干政。当年薛家跟唐家的下场，想必夫人还记得吧？”
杨夫人在软轿中又哆嗦了一下。
“当年的杨家如何，如今又如何？这些都是德妃娘娘带来的。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若是忘了本，失了分寸，怕是灾祸就要来了。”
一路上，笙兰都在软轿外说来，话里话外的都是对杨家对杨夫人的敲打。
起初，杨夫人心中对杨韵还有怨怼，到了宫门口，哪里还敢有怨怼，只剩下了惶恐。
她忽然忆起，自己是在宫里，而不是在家的当家主母，在外受人敬重的杨夫人。
“夫人，到了。”笙兰的声音再度传来，杨夫人放下手中的冰块，要从软轿上下来。
“请夫人慢点，莫磕了碰了，有不妥当之处。”一句话，吓得她重新坐好，对着镜子照了半天，确定没有不妥当的，才敢从软轿里出来。
笙兰上下打量她几眼，笑着冲她行礼，“已经到了此处，奴婢便不多送了，夫人请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