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疗养院
顾寒川在医生的带领下，来到了顾母的病房。
据医生说，她只是有严重的情感障碍与妄想，并没有暴力倾向，所以住的也是普通病房。此时，见到顾寒川，这位年逾半百、头发却已经几乎全白的中年女人缓缓站了起来。
“明思……你怎么来了？”她朝顾寒川走了几步，呆滞的眼神忽然就有了光彩。
顾寒川皱起了眉头，很明显这位病人将他认成了父亲。
“我不是顾明思，我是他儿子。”顾寒川道。
谁知道那女人听到儿子两个字忽然更加兴奋，她一把攫住顾寒川的手，上下打量：“你是我儿子？”
身边的助理担心地看着顾寒川，顾寒川却并没有进一步举动，只是任由病人握着自己的手。
“你有儿子？”顾寒川阴沉着脸问。
顾母怔了片刻，手触电般缩了回来，继而抱住头，喃喃自语道：“我儿子？我儿子！”
“顾宁馨是谁？”顾寒川问。
顾母抱着头的双手陡然停止了，然后大哭起来：“宁馨，宁馨，我的女儿你死的好惨啊。”
顾母瞬间哭得肝肠寸断，歇斯理底，顾寒川踱到她面前，问：“顾宁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她不是，她不是我女儿，她是顾洁洁。”疯女人恶狠狠地瞪着顾寒川，“你跟她是一伙的对不对？是顾洁洁让你来害我的是不是？”
顾寒川微微一笑，按住了顾母的手，“我是顾宁馨的朋友。”
顾母迷茫地看着顾寒川，一脸疑惑：“宁馨的朋友，宁馨她好吗？”
顾寒川沉吟片刻，点点头。
一旁的助理看不下去了，“少爷，这疯女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颠三倒四的，我看也问不出什么。”
顾寒川冷笑：“问不出什么？你没听她说顾洁洁吗？”
“顾洁洁……顾洁洁是您堂妹，她好像去世很久了啊。”
顾寒川挑挑眉，拍了拍顾母的肩，道：“我那个妹妹，是去世很久了。”
顾寒川对顾洁洁只有很模糊的印象，他记得七八岁的时候见过她一次，那时候她才三四岁的样子，非常可爱乖巧，是大伯的掌上明珠。大伯教她叫哥哥，她却含糊不清地叫“格格”。没想到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竟然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
大伯家出事，他也没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在国外，整件事情的经过都是父亲告诉他的。
父亲说是一场意外。在这场意外中，只有女佣和她的女儿侥幸活了下来，但却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刺激。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那个女佣的女儿叫顾宁馨。
“是不是这个疯女人把大小姐与她女儿搞错了？她以为自己的女儿死在了大火中？”助理问。
顾寒川默不作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此时却忽听有人问：“你怎么在这？”
顾寒川猛地抬头，却见林嘉童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那疯女人见到林嘉童，马上笑着跑了过去，开口就道：“宁馨，你来啦。”
顾寒川摇摇头，这才意识到这个疯女人，是真的疯了。
“我来看看故人。”顾寒川笑吟吟地看着林嘉童，“宝贝儿，你来做什么？”
林嘉童不搭理他，而是非常温柔地扶住了顾母，慢声细语地说：“阿姨，是我，我来看你了。”
顾寒川此刻竟是非常羡慕这个疯女人，林嘉童可从来都没这么温柔地跟他说过话。
“她只是个病人，你不要打搅她。”林嘉童毫不客气地瞪着顾寒川。
顾寒川耸耸肩，委屈地说：“我只是看看她而已。”
林嘉童白了他一眼，冷笑：“顾大少是个无利不早起的人。没有目的，你会来看一个疯子嘛。”
顾寒川凑到林嘉童耳畔，用低不可闻地声音道：“心肝儿，你这么了解我吗？”
林嘉童蓦地推了一把顾寒川，冷冰冰地看着他，顾寒川碰了个钉子，好没意思。他叹了口气，问：“你经常来看她吗？顾宁馨怎么没来？”
“宁馨很忙。”林嘉童漫不经心地说。
“我听医生说，顾宁馨基本不怎么来看她母亲啊。”顾寒川试探着问。
林嘉童嘲讽地说：“这里有你们顾家二十四小时监控，宁馨很放心。”
顾寒川不做声了，半晌，他忽然用无比严肃的口吻道：“林嘉童，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
这么正式的称呼倒是让林嘉童耳目一新，她忽地笑了，问：“可以顾先生好好说话的人多得很，何必缠着我不放。”她一边说，一边用毛巾帮顾母擦了擦脸，“来，乖，抬起下巴。”她诱哄道。
此刻林嘉童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温柔而充满耐心，让人打心里想要亲近。顾寒川心中那股无明业火与不耐烦也似乎被她在不经意间化解，他忍不住要跟这个不愿意搭理她的女人撒娇：“可是我就想缠着你。”
林嘉童不搭理他，继续耐心地帮顾母擦脸，然后又将带来的点心打开。顾寒川瞥了一眼，只见那些点心形状各异，并不像外面可以买到的那种，应该是她自己做的，于是便来了兴趣。
顾母张着嘴，林嘉童便喂她。
顾寒川一屁股坐到了顾母身侧，也张着嘴说道：“我也要吃。”
林嘉童瞪了顾寒川一眼，说道：“你也疯了吗？”她那张娇美的面孔上挂着薄怒，但却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是！”顾寒川斩钉截铁地说。他是疯了，如果不疯，他怎么会这么没脸没皮地纠缠着一个女人，跟一个疯子争宠。
林嘉童夹起一颗小小的紫薯丸子塞到了顾寒川口中，她再也不想听到这个男人胡说八道。
顾寒川一口咬住这个爆浆的紫薯芝士丸子，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