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陈仪中猫着腰躲在马边上，瞧着扈远山气急败坏的样子，这心里别提有多痛快。
鲍不平也觉得痛快，让你这老小子平时端着丞相的姿态，却做个睁眼瞎，如今急了吧？
急死，该！
“陈仪中，你再不出来，我就拆了你的墙，掀了你的瓦，让你露宿街头。”扈远山气急。
陈仪中揉着眉心，缓步走出，“都一把年纪了，脾气还这么爆，还好束之不随你，否则可真是一瞎瞎全家。”
“你！”扈远山咬着牙。
想想，似乎也是自己有些理亏，便也吞了这口气，面色灰败至极。
“都别在门口站着了，走吧！”陈仪中缓步朝着大门走去。
回头见着扈远山还站在原地，陈仪中笑了笑，“怎么，还得我背着你进去？我怕半道上摔着丞相大人，万一摔着您的腰，回头别人得笑话您！”
扈远山眉心微蹙，倒是一旁的鲍不平率先笑得合不拢嘴。
可见，这不是什么好话。
进了门，扈远山依旧黑着脸，三个老家伙围着桌案坐着，一个轻抚长须，一个咬着笔杆子，剩下那个……愁眉苦脸。
“你们倒是说话啊！”扈远山没忍住。
“说什么？”鲍不平笑得凉凉的，“说你眼瞎啊？”
扈远山：“……”
“这件事，几乎没挽回的余地了，你呢也别再哭丧着脸，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陈仪中喝口茶，幽然叹口气，“皇帝擅作主张，压根没与你商议，所以这事也不能全赖在你身上。”
“这话说的。”鲍不平委实不同样，“明君出贤臣，贤臣辅明君，自古以来两者缺一不可，咱们的丞相大人，一心要当个贤臣，谁知啊……”
他提了提笔杆子，“怕是要当佞臣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识人不明，善恶不分，乃穷凶极恶之徒。”
扈远山的脸上，瞬时青一阵白一阵，这搅屎棍的嘴，真臭！
“你给我闭嘴！”扈远山咬着牙，“我知道，是我把皇帝惯坏了，也是我高估了先帝的择贤之能，谁能料到先帝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还好你这歪脖子枣树上，生了一颗正儿八经的红枣枣！”鲍不平轻哼。
扈远山狠狠的瞪着他，“你不怼我，能死吗？”
“能折寿！”鲍不平答。
扈远山恨不能一口老血喷在他脸上。
“都别吵了！”陈仪中轻叹，“扈远山，你比我更方便点，平素与皇帝接触得多，此番多去宫里盯着，尤其是看住那个皇后！北澜闹得这么厉害，长信侯府绝对沉不住气。”
“此前不是搜了不少细作出来吗？”扈远山想了想，“城中还会有长信侯府的细作吗？”
陈仪中轻叹，“只要袁弼还在陵安城，袁虎臣的人一定会卷土重来，这是毋庸置疑的。慕容天涯驱得了一时，但驱不了一世，长信侯府藏于暗处，不得不防！”
何况，慕容天涯此番离开陵安城这么久，这陵安城里究竟涌回来多少股力量，委实不好断定。
“你放心，我会进宫盯着皇帝，同时……”扈远山敛眸，“悄悄撤换掉皇帝的人。”
鲍不平一口咬在舌头上，疼得眼泪星儿都出来了，“你今儿是吃饭了吧？这脑袋终于不再是摆设了，长脑子了呀！”
“你闭嘴！”扈远山冷喝。
鲍不平轻哼，现在才想明白，还好意思要脸？
“事不宜迟，兵分两路。”陈仪中道，“我去一趟兵马司，盯紧了世子府再说。”
“好！”扈远山起身，“我这就进宫。”
这几日，他都必须盯紧皇帝。
走的时候，鲍不平又喊了一声。
扈远山冷着脸转身，没好声好气的应他，“作甚？”
但见得鲍不平弯腰在地上摸了一把，好似抓了一把空气递给他，“脸掉了，捡回来，还你呗！”
扈远山：“滚！”
真是险些被气死！
“气死也活该，一把年纪还被小辈利用于股掌之中，成了祸国殃民的佞臣，半生声誉尽毁！”鲍不平摇摇头，“你说我回头要不要给他列个志？”
陈仪中扯了扯唇角，“你若不怕被气死，那就只管写。”
鲍不平：“……”
陵安城内，全线戒严。
陵安城外，慕容天涯的车队渐行渐近。
这一手扶起的皇朝，终究成了摇摇欲坠的壳子，很快就要从里头烂出来了。
“娘？”慕容未知趴在窗户口，“外头下雨了。”
“你回来，别淋湿了。”慕容天涯轻语，“身上还有伤，马虎不得！”
小家伙点点头，抱起毛团坐回她身边，“娘，你说爹现在到哪儿了？”
慕容天涯想了想，“还没到边关，就算日夜兼程，不眠不休，也是所需费时。我们到陵安城的时候，他大概刚好到边关！”
“哦！”慕容未知摸着狐狸的尖耳朵，“好远，我都不会骑马！爹还没教会我呢！”
“你是你爹的儿子，这种事对你来说，应该不会太难！”慕容天涯翻着手中的书册。
“娘，我走的时候，能把你的书带走吗？”小家伙问。
慕容天涯笑了笑，“想要什么书？”
“娘看什么，我就看什么。”
爱看书，是个好习惯。
外头，传来红妆低哑的声音，“主上，将军府来人了。”
慕容未知心头一紧，下意识的抱紧了毛团。
许是勒得太紧，毛团难受得抬头，呜呜了两声，以示抗议。
“别紧张，还没到约定的地点，不是你祖奶奶来接你。”慕容天涯早就看穿了孩子的小心思。
如释重负的松口气，慕容未知垂下眼睫，小脸微微耷拉着。
因着外头下雨，车队只能在林子里停着。
红妆撑着伞，遮着慕容天涯行至僻静处。
一马一人，早已久候多时。
“奴才是奉了萧老夫人之命前来！”男子毕恭毕敬的行礼。
慕容天涯眉心微凝，她的话，掠影应该已经帮她带到了，想来萧老夫人如此睿智之人，应该能辨别其中真假。此番派人前来，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又或者，是萧老夫人……身体不允许，没办法带未知离开？
然则，待男子将萧老夫人的话复述了一遍，慕容天涯赫然愣在原地，半晌都没能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