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深满脸的惶恐，慕容天涯是谁？句句沾了血，字字淬了毒，她从厮杀中来，眼中揉不得沙子，连手足都未曾放过，如今还挟天子以令群臣，谁敢在她面前耍花样？
“摄政王？”周深不知所措，身子抖得愈发厉害。
慕容天涯温吞的直起身子，依旧悠然闲坐，换上淡然浅笑之色，“本王开个玩笑，尚书大人不必介怀。”
周深张了张嘴，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与其说是玩笑，不如说是威胁。可即便知道又能怎样？慕容天涯是不可忤逆的存在。
看着她随手捻了一张床头的符咒，周深忙道，“王爷……”
“不知这东西出自何人之手？”慕容天涯笑问，“工笔不错，画得甚好。”
“回摄政王的话，是国寺里请的。”余晖解释。
国寺？
她笑得意味深长，“周大人为何不去国寺里住两日？莫非是害怕出门？临云府这么远都去了，国寺那么近，你又怕什么呢？路上会有牛鬼神蛇出没？还是……”
一巴掌冷不丁拍在床柱处，惊得屋内骤然安静下来。
“血掌印戏虐，死了不少人。”慕容天涯轻叹，颇为惋惜，“本王听说这些人和临云府有关，打算细查下去，也不知道当年临云府的官吏名册，是否还在啊？”
周深惶惶不可自制，“王爷……”
“临云府当年起火，一干资料烧得一干二净，又因为当年的灾患，惹得百姓死得死，逃得逃，眼下所居大部分是外头迁住的，还是朝廷出了银两进行安抚，这才重建了今日的临云城。”慕容天涯深吸一口气，“周大人，本王所言可都属实？”
周深犹豫，结结巴巴的吐不出成句的话来，“下官、下官……”
纤长的指尖捻着符咒，她目不转睛的望着，满头冷汗的周深，慢条斯理的撕了手中符咒，“周大人怕是没听过一句话吧？求佛，不如求己。”
音落瞬间，周深一咕噜从床上滚下来，哭丧着脸跪在了她面前，“王爷，下官、下官……不知您到底在说什么？下官……冤枉！”
“咣当”一声冷剑出鞘，掠影手中的剑正捏在慕容天涯的手里，冰凉的剑身就贴在周身的面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他的脸，“不知道本王在说什么，还敢喊冤，看样子你是真的想跟随先帝而去了！”
“王爷！”周深骇然，满面惊恐，“下官不敢！”
“先帝的禁令，本王不会打破，但有些事本王还是得弄清楚，至于怎么弄清楚，就得看周大人要说什么。”慕容天涯瞧着锋利的剑刃，“本王不想杀人，但不代表本王不会杀人。”
周深磕头，声音里带着哭腔，“王爷，先帝……”
“前些日子，袁弼府上出了什么事，周大人知道是为了什么吗？”她随手将剑丢还掠影，冷不丁蹲下身子，面上的笑意越发浓烈，“长信侯亲笔，不谈此事，可知意味着什么？”
“王爷！”周深一个大男人，此刻当着慕容天涯的面痛哭流涕，“下官愿意全都告诉摄政王，求摄政王高抬贵手，莫要动下官府中家眷。”
慕容天涯轻哼一声起身，拂袖间优雅落座，“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把周大人扶起来。”
听得这话，周深面色惨白，却也是暗暗松了口气，被人搀回了床榻。他着实是病了，左不过没有病得那么严重，诚如慕容天涯所料，诸多神思恹恹之症皆是心病使然。
重新回到床榻上，周深满心惶惶，眼眶发着红，“王爷所提临云府，当年下官就是临云府的府尹。”说这话的时候，他悄悄看了慕容天涯一眼。
慕容天涯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诧异之色，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顾自捋着褶皱的袖口，好似早已知晓，叫人猜不出她心中所想。
无奈，周深只得继续说，“下官知道，摄政王在调查血掌印一案，此事原不该是户部去处置，但是当下官知道死的那个米粮店掌柜可能是临云府人士，悄悄的去看了一眼，果然是王沉！”
“你认识的人还真不少。”慕容天涯微微侧身，半倚着案头，勾唇笑得邪肆，“临云府真是人才辈出，能入得临云府府尹之眼，必定是周边之人。”
“王沉早年未有经商，当职临云府的师爷。”周深喉间滚动，战战兢兢的应声。
师爷？
慕容天涯仿佛想到了什么，转而又问，“还有呢？”
“刚刚惨死的吏部侍郎，乃是临云府的、的仵作。”周深音色低沉，微颤着继续道，“李韬光有家眷乃是京官，后来因为调动问题，入了京城，得提拔而步步高升，至侍郎之位。”
这点，慕容天涯并不在意。
这种事情在先帝重病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好在她及时拨乱反正，但对于之前上来的官员，若委实有才有能，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留用，免得大量的职位空缺，惹出横祸来。
“那死去的捕快呢？”慕容天涯问。
眼神微微闪烁，周深伏在床沿磕头，“下官委实不知此人。”
“听说也是临云府的。”慕容天涯淡然冷笑，“你会不知道？”
“下官真的不知！”周深一口咬定。
一旁的余晖急忙躬身上前，“回摄政王的话，我家大人之所以如此害怕，是因为……这个！”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白纸，当着慕容天涯的面打开。
上头鲜红的血掌印，让她的眸光陡沉，再抬头时面色狠戾，几近咬牙切齿，“周大人，你隐藏事实隐藏线索，是活腻了吗？”
谁不知道，血掌印最初出现的地方，是她慕容天涯的车辇。陵安城内接二连三的有人被杀，身为尚书的周深，竟然刻意藏起了线索，怎不让她勃然大怒？
周深连连磕头，“摄政王恕罪！摄政王恕罪！”
“好！好得很！”她冷笑，转身便走，“既然你要一人承担此事，那本王成全你！”
“王爷！”周深连滚带爬的下地，“王爷，王爷，下官还有要事禀报！”
脚步，微微一滞，她似在等周深的“要事”。
“下官知道，摄政王在暗中调查当年的赈灾钦差……秦大人！”
眉睫猛地扬起，慕容天涯眯起眸，幽幽转身，目色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