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第二日便知道了程原恩给容潜下帖的事。
“帖子何时让人送去呀？”程曦绕着程时打转，“你那小厮知道他在哪儿吗？若不然我让秦肖帮你送罢？”
给容潜的帖子由程时让人送去，程原恩交代他时是这么说的：
你二人志趣相投、性情相合，又同在京畿卫共事，既如此，你下帖邀知己好友前来亦无妨。
程时便无端端多了个“知己好友”。
他懒得理会程曦，指了指桌上的单子道：
“你记得看仔细了，还有要添减的都写上，莫要落下什么紧要物件。”
程曦冲他哼了声，拿起那张单子扫了眼，见林林总总写了满满一长串，不由奇怪道：
“你这单子是从哪儿来的？”
程时颇有些得意：
“我让杨翰将他未婚妻的嫁妆单子誊了一份来，比照着拟的，怎样？”
程曦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天才道：
“你若将物件都买齐了，落姐姐还置办什么呀？女孩家总得有几样自己绣的嫁妆罢？”
程时皱了皱眉：
“费那眼力做什么，咱们家不是养了绣娘么？”
程曦一头的汗，觉得这个问题同他说不清楚。
她见程时换了身衣袍打算出门，随口问道：
“你要去哪儿？”
若是去李落那里程时不会下衙后特意回来换衣衫，程曦猜他有应酬。
程时睨了她一眼，戏谑道：
“送帖子去！”
程曦一愣，还不待反应过来就见程时已大步走人了。
她将嫁妆单子按在胸口嘻嘻笑了会儿，随即高高兴兴去了王氏那里，在屋外撞见了袁妈妈。
“这是什么呀？”她看着袁妈妈手中端着的小盅。
“夫人心疼大奶奶，特意命人炖了给大奶奶补身子的！”
程曦便与袁妈妈走进屋，见王氏与沈缳一同坐着说话。
沈缳的脸色不太好，这些日子忙碌程时的婚事让她十分操劳，一面还要打理侯府中馈事务，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不说，还有些上火。
王氏怕沈缳累倒，便将分家所涉事宜接来自己管。
“昀哥儿媳妇跟着他在外头，若不然也好给你帮衬一把。”王氏拍了拍沈缳的手，“我已同你二婶母说了，如今府里的事务你就脱开手去让景哥儿媳妇学着做，横竖这些迟早都要交给她去打理。”
程曦与袁妈妈走过去，袁妈妈将银耳莲子雪蛤羹端到沈缳面前，笑道：
“大奶奶，这是夫人特意命人去库房里拿整须老参炖的，您趁热用！”
沈缳忙对王氏道：
“倒让母亲担忧了，我不过就是有些上火，没什么大碍的。”
王氏笑了笑，拉过程曦坐下，看着沈缳道：
“你且将身子补好，莫要这些事忙完后倒把你累垮了。”
沈缳心下感激，程曦见状有些过意不去。
因女儿是迟早要嫁出去的，故而稍有些门脸的府上只要有当家主母与儿媳妇在，中馈家事便没有让闺中女儿插手管的道理。
以前程曦年纪小，甄氏又不管事，王氏让她跟在沈缳与孟氏后头学着打理家务还说的过去。但如今程家的媳妇一个接一个娶进门，断没有再让程曦凑上去的道理。
她目光一转，见沈缳小口喝着雪蛤羹，却好像喝药一般颇有些用不下去的样子。
长者赐不敢辞，程曦怕沈缳勉强便为她找借口道：
“大嫂，这羹是不是炖的味儿不对？”
王氏闻言朝沈缳瞧去，见那一盅羹几乎不曾浅下去，便道：
“味儿不对就别用了，让他们再起一盅便是。”
沈缳闻言忙解释道：
“是我这几日胃口有些差，午时吃得还不曾消呢……待晚些让人热一热便是。”
王氏便由她去了，程曦托着腮叹道：
“待日后四嫂进门，大嫂也可以轻松些！”
王氏点头，打算趁这次摆酒的机会将程时婚事的风声放出去。
王氏笑着问她：
“你方才去哪儿了？”
程曦知道王氏曾暗示程时帮李落准备嫁妆，便将怀中单子取出来交给王氏：
“四哥让我瞧瞧这嫁妆单子可有什么要添减的，他回头好让人去置办。”
王氏挑了挑眉，同沈缳笑道：
“果然这媳妇就是要娶趁心合意的好。”
然而她接过单子看了一遍，却皱眉骂道：
“……这个老四，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嫁妆是他备的么！”
程曦一愣，忙凑过去细看。
只见上头除了四季衣衫鞋袜衾褥以及成堆成摞的布料毛皮外，还列了长长一串古董、字画、摆设、补品药材、文房四宝，几处田契以及一整套的花梨木家具。
显见程时是照着杨翰未婚妻的嫁妆单子，将每样物件都抬了个档次往贵了选。
程曦笑得打跌，指着单子道：
“哈哈……四哥、四哥可真有钱！”
王氏好气又好笑得戳了戳她的额头，笑骂道：
“你也不给他提个醒儿！”
程曦忙笑着拿回单子，连连同王氏保证会重新斟酌一份交给程时。
她回去后将单子上那些壕气闪闪的物件去掉，除了衣物布匹外就只留了几样文房四宝和几幅字画。
谁都知道李家没什么家底，但却是读书人家，女儿陪嫁中有字画与文房四宝可说是祖传的，还能将身份抬得清贵些。
至于嫁妆中有没有家具物什都好说，女家若殷实便会成套的做好抬来，若女家没有准备，便由婆家自己准备。
只是按风俗这新床却须从女家抬过来。
程曦想了想，觉得花梨木拔步床太过打眼，改成楠木的倒勉强能说得过去。
她翌日一早趁着程时还未出门便去找他商量。
程时一副宿醉方醒的模样，揉着眉心看了看单子，不由嫌弃道：
“这么点东西？”
程曦睨了他一眼，解释道：
“……你那份便是等闲仕宦人家都拿不出来，叫人生出闲话岂不是让落姐姐难堪？”
程时不清楚普通人家能拿出怎样的嫁妆来，听程曦这样说便也不再坚持。
他将单子放到一旁，皱眉道：
“那就按这个置办。”
说着又揉了揉眉心，系上革带拿了乌纱打算去衙门。
程曦见状不由问道：
“你昨晚上不是去送帖子吗？怎得喝了这么多酒？”
程时闻言脚一顿，面上忽然透出些许不爽来，睨着程曦道：
“我这算什么，有些人只怕今日连衙门都去不了。”
说着也不管程曦什么表情就转身走人了。
程曦目瞪口呆看着程时的背影——这两人昨晚拼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