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四,野人山往南不远的海面上飘来一支庞大舰队,五爪金龙旗、青羽旗、鳄鱼旗争相招展。
当中一艘主舰的甲板上站着一排巫卫,船头处一个青年黑发披肩长毛风衣,正扶着船舷眺望北方。
“啾~”
一声鹰啼,两只大雕飞速而来,很快消失在船队中。
巫小豆收回目光轻叹一声,干脆盘膝坐到甲板上。
没过多久,一个美艳的少妇来到他身边也坐了下来。
“小豆,青灵昨天中午到了野人山。”
水云烟伸手递过一个小竹管,捋了捋鬓角的秀发说道:“你既然要放过食人族为什么不制止屠杀?”
巫小豆没接竹管,垮着脸说道:“你知道我懒得认这些字,有什么消息就说吧。”
“你教出的好弟子一路向北杀,一天的时间死了近十万食人族,好点的队伍死了一半,有些甚至被全灭,等她挨个走完以后,能活下来的绝对超不过三十万。”
巫小豆沉默了半响,扭头对身后的巫卫说道:“命令船队休息,三天以后再靠岸。”
水云烟摇摇头说道:“你真奇怪,一边不让荒原人报仇,一边又放任青灵屠杀,巫公可不是这样做的。”
巫小豆轻声道:“荒原人对我有恩,他们被食人族害的太惨了,就算真的将食人族全杀了我也不会怪他们。”
“小豆,食人族里也有不吃人的,虽然这样的人很少,但是真的有!”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给食人族一个机会,也是给了荒原人一个机会,至于他们双方怎么选择,都由他们自己决定。”
水云烟一听再次摇头道:“你就不适合当巫公,这样做的后果很不好,食人族肯定不会感激你,荒原人也会感激青灵而不是感激你,就连南觋、百蛮和水月的族人也会觉的你管不住青灵。”
巫小豆好笑地看着她说道:“我根本不在乎这些,而且我给青灵的信是让你写的,你应该知道她这样做的后果,现在说这些话是想挑拨吧?”
水云烟嗔怒地瞪了他一眼,“青灵心狠手辣也十分狡猾,她杀了这么多仇人威信肯定更高,就算不当大长老说话一样有人听,你分明就是偏向她!”
巫小豆懒得争辩,拉着妻子站起来就走,“外面太冷了,我们中午吃什么?”
“还能吃什么?是你规定了一顿饭不准超过四个菜的……”
“我是巫公,一顿要吃八个菜看谁敢管……”
“你吃个屁……”
初七,船队靠岸,血腥味扑鼻而来。
高大的主舰在码头上停稳,炎力、炎鹿、雁大、青木等一众高层来到甲板上,望着阴沉沉的山林面色复杂。
雁大担心地问道:“你们说巫公会怎样惩罚青灵?”
炎力嗡声道:“免除职务,关押十年,这是神女告诉花颜的。”
“还要关押?”炎鹿吃惊地喊道:“难道要将她关进蛮奴城?”
炎力摇头道:“听神女的口气不会关在蛮奴城,因为青木也要被关押,地点就在天鹰城。”
几个人齐刷刷地看向青木,脸上露出询问之色。
青木脸色一垮,瘸着右腿退了几步,“关押个屁,巫公是逼着我结婚,生完三个孩子才能恢复职务。”
“哈哈哈……”
炎力等人恍然大悟,拍着他肩膀哄笑起来。
大荒四年夏天,青羽旗初立,青木立威射杀了猎首白狼,被罚抚养他的两个孩子和配偶,后来白狼的配偶改嫁,两个孩子却一直由青木抚养。
青木性格阴沉,一门心思地跟食人族厮杀,根本就没有结婚的打算,一多半的战功都留给了仇人的两个孩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孑然一身,看来巫公这次是变着法地逼他生孩子啊!
巫小豆走上甲板,离着老远便喊道:“你们在笑什么?有什么高兴事说来听听。”
高层们呲着牙纷纷抱拳。
“巫公,青木的任务很重啊!”
“哈哈,生三个孩子需要好几年,不如让青木找三个媳妇一块生算了!”
巫小豆垮着脸骂道:“你们几个也跑不了,等忙完了这阵子都跟我一起住,没事的时候钓钓鱼、下下棋,省的跑到冰原去找麻烦。”
大家一听傻了眼,这是要将大荒高层一网打尽啊……
野人山里气味很难闻,血腥味掺和着焦糊味道格外刺鼻,存活下来的食人族面带惊恐,畏惧地看着巫小豆一行人。
“巫公啊,你总算是来了!”
“巫公,大长老疯了,我们实在管不了啊!”
使团的几个长老大呼小叫,忙不迭地迎着他跑来告状。
巫小豆伸手扶住他们,脸上不露喜怒地问道:“青灵呢?”
“大长老当天就往北去了,现在应该到了最北边,巫公啊,她非要杀人谁也不敢管……”
“我知道了,这件事错不在你们。”巫小豆挥挥手道:“给活下来的人发放皮衣、帐篷和食物,尽快选出领头人等我召见。”
大荒巫公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连绵二百里的迁徙大军开始收缩,一个个队伍就近合并,按照万人一旗的标准重新划分,并且重新选出了代表等待召见。
诡异的是,这些代表全是新人奴隶没有一个食人族!
大军整顿的同时,巫公的营地也安置完毕,一道道命令发下去,从千山城到野人山都变的忙碌起来。
初八中午,一群荒原女人赶到大营,一个个都露出慷慨赴死的表情,呼啦啦地来到主帐前长跪不起。
青灵摘下羽冠独自进入大帐,看着眼前的青年扑通跪了下来。
“巫公,谢谢你!”
巫小豆看着她眼前出现了恍惚,一会是瘦弱的小女孩,一会是断后的九道背影,一会是惨烈的祖巫城血战……
“食人族还剩了多少人?”
“二十三万六千多人,新人奴隶一个没死,还是八千多人。”
巫小豆点点头上前拉起她,“起来吧,你没有做错。”
青灵抿了抿嘴唇问道:“如果我真的把他们杀光呢?”
巫小豆黯然说道:“那样做了也没有错,只是后果很严重,等我们都不在了,其他种族会联合起来杀光荒原人,一个沾满鲜血的种族很可怕,没有人放心让她存在下去。”
青灵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留下食人族能够转移大荒内部的矛盾,但我真的想报仇!”
巫小豆轻声问道:“你杀了这么多野人,心里的仇恨减少了吗?”
青灵一愣呆在了当场。
巫小豆叹了口气道:“跟我回去吧,做些对大荒真正有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