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情回到属于自己的寝宫。吩咐所有人都下去。随后走到卧室内，一层一层剥开外袍，再到里衣。
直到露出里头一片红。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泪无声的留下来。
镜中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年纪，即便是成日浸淫蛊毒之术，她也没有老化容颜。就连身躯，都依旧那般妖娆多姿。
自幼被当做男儿调养，就连喜好，都同男儿一般无二。父母被族人所杀，原本她以为这辈子再没有复仇的机会。
不想，庆皇居然聘请她做泓庆国的国师。
而她，也没有辜负庆皇的一番厚爱。
自父母去世之后，她再也没有感受到一分爱意，有的，只是权势的追逐，尔虞我诈的人心。
那一年，她十六岁，遇上才几岁的天淘。
庆皇说她是他最疼爱的孩子，是他遗留在民间的一颗珠，让她好好爱惜她，教她，疼她。
而她也照做了。初次见面，就被天淘毫无一丝杂质的大大翦水双眸吸引了，她卷入了那双眸子的漩涡，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满足她所有的愿望。
她把自己毕生的心血都教给她。与她同吃同睡，照料她的一日三餐饮食起居。
她比亲生母亲做得还好要。
她为她筹谋一切，贴身照顾她，不让别的男人有机可乘。想着有朝一日她定然明白自己的心思。
不仅如此，她还在死谷替她培养了许多死士，只为到时候她想要夺取天下的时候，能够助她一臂之力。
每两个月，她都有几日要离开天淘，她有多不舍得。
她甚至差点就要提前告诉天淘，在死谷，她已经为她准备了许多死士，就等着她用上的那一天。
她疯狂想要和慕珩在一起，她只好忍着心中的剧痛，还是帮她出谋划策了这一番。果然慕珩最终还是上当了。
不想那男子居然不懂得珍惜她，把她害死了！
她就觉得心神不宁，早知道就不该离开天淘的！要不是她的大意，天淘如何会死！现如今后悔也晚了！
庆皇！那个表面上宠着天淘，满足天淘所有要求的男人，只是把天淘当一枚棋子，一枚可以引发国与国只见战争的棋子。
他对她所有的好，都是基于此。而非发自一个作为父亲的人的关爱。
可怜天淘一直以为自己是庆皇的掌中宝，却不知，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抚摸着镜中人依旧细嫩的肌肤，楚无情闭了闭眼，双侧再次无声滑落两行清泪。
她才是最爱天淘的人！那些迫害，算计天淘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天淘，我一定会替你报仇！
拿起匕首，在细嫩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红痕。天淘不在了，她无需再费心将自己的肌肤保养得如剥壳的鸡蛋般。
为了不至于让自己与天淘拉开太大的距离，她受了多少苦，才保持容颜，与天淘匹配。
而这，居然全被庆皇和那个天允国七皇子慕珩给毁了！
要不是庆皇出的这么个馊主意，天淘永远也不会有机会接触慕珩！也就不会有机会爱上他，更加不会想方设法与他在一起，这样就不会被他伤害，被他杀了！
她一个也不放过！
不知何时，划了一刀脸颊的匕首已然被她死死的握在手中，直到地上传来一阵滴滴答答的声音，才将她的思绪换回。
淡漠的用布巾擦拭了一下手中的血迹，往床上一躺，安静的看着天花板，只是神色已经没有之前那般疯狂了。
庆皇既然想要利用慕珩来牵扯两国，达到他的目的，那她就绝对不能放过慕珩！
——
“师兄，你在想什么？怎的不睡？”
叶柳一觉醒来，发现床边是冷的，师兄难不成没睡！
天色已经蒙蒙亮，半夜发生的那场厮杀，仿佛就在此刻，叶柳睡了没一会儿就已经天亮了。
“这么快就醒来了，多睡会儿。”慕珩说着拖了鞋袜和外袍，和衣睡在她身侧。
叶柳有些羞赧。
不过想想自己还是个小屁孩，有什么好害怕的。
“师兄刚才在想什么？”叶柳已经睡了一觉，并没有那么困了，想着师兄刚才想事情入迷的样子，不由好奇的问道。
“我在想，乐天淘被我一掌击毙了，只怕庆皇不会这么算。”
“嗯，确实该小心。”三国的关系原本就岌岌可危，这一次乐天淘居然死在了师兄手中，无论是为什么而死，总归就是死在了师兄手中。天允与泓庆势必会有一场战争发生。
“这段时日以来，我把泓庆国的情况了解了一遍。”慕珩的眼神有点忧愁，“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方面，泓庆国暂时都遥遥领先天允。只是三国曾经达成协议，要和平共处。因此，泓庆国才会没有直接进攻，而是选择找个合适的契机，打破这个缺口。”
“那天允和泓庆要是开战，岂不是必输无疑？”叶柳也有些担心。两国开战，最受冲击的还是百姓。
听师兄的意思，天允国根本就没有优势，两国相比较之下，无论经济还是军事上，泓庆国都要领先许多。
“也未必。只是付出的代价，会很大。”就算他有力挽狂澜的计策，天允国的损失照样小不了。
“师兄，我一直没有跟你详细说过，其实你说的那种火药，我也会做。即便没有另外半张方子，我也能做出比那张方子上更好的火药来！”
若是两国真要发生战争，火药虽然攻击力大，毁灭性强，但却是解决战争最有效，也最快捷的法子。只不过，要牺牲那些士兵了！
话又说回来，战争不就是要死人么。
慕珩吃惊的看着她。这小妮子的脑袋瓜子，要不要这么好使。
“师兄，作甚这般看着我？”叶柳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瓜子，还以为有什么不妥的。
慕珩笑了笑，“无事，就是觉得柳儿懂得真多。”
这话却不是贬义，而是真心夸赞她的。叶柳心里却是一惊，她这么一个十岁的小屁孩儿，的确懂得太多了。
此番师兄居然不顾自己性命也要跳崖去救自己，叶柳已经完全对他放下心房了。
不若抽空把自己的事情跟他露个底，只怕他心里也在怀疑自己的。他能忍住不问自己，是在尊重她的想法。
“师兄，你有没有觉得，楚无情对乐天淘的感情，有点不太妥？”趁着没有睡意，叶柳干脆询问。
慕珩听了之后，眼神幽深了些，把手环过去叶柳腰间，轻轻抱着她挑了个好的姿势睡好。
叶柳囧了，她还这般小，师兄就要对她上下起手了么？
事实证明她只是想多了。
慕珩环好她以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很是怀念这样和柳儿一起躺着聊天的感觉，“柳儿，说说你的发现？”
叶柳听了，心思瞬间放在刚才的话题上，“原本我也没怎么注意，还是后来楚无情回来的表现让我起疑的。”
楚无情的表现太让人震惊了。
“风阁传来的消息，还有师兄你跟我说过，楚无情是个六亲不认的人。除了蛊毒和权力地位，什么都不在乎。这么样一个心狠手辣没人情味儿的人，一发现乐天淘死了的时候，整个人就像疯了一般，失去了理智。虽然我并不是特别懂武功，但还是看得出来，她出手的时候已经失了平静，整个人大开大合。若非她身上有许多暗器毒虫，加上师兄又有伤，还得护着我们几个，只怕她这般打法，早就被师兄结果了。楚无情的武功虽说没有到达巅峰，但也差不了多少。若是平时，依照师兄这般有伤的情况之下，只怕对付浑身毒物缠绕的楚无情还是有些棘手的。然而师兄打起来，轻松许多，我猜多半是因为楚无情已经失控了，没有章法。虽然狠厉，却没有那般阴险。”
“柳儿继续说下去。”慕珩赞赏地点了点头。
“她打不过，明明一副很心碎，绝望的神情，却不愿意就此束手，而是让人拦着你，她则带着乐天淘的尸体离开了，不想乐天淘的尸体留在那里遭受摧残。我还留意到，她抱走乐天淘的时候，满眼都是绝望与不舍。她的眼神告诉我，她对乐天淘的感情已经超出了师徒关系。”
慕珩听了更加感兴趣了，撩起叶柳一撮细发，一边把玩，一边静静的听她说下去。
“她们俩，已经不是正常的师徒关系了！想不到楚无情这个女人居然喜欢的是女人。但是乐天淘却没有发现，又或者说，她发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最后选择对师兄下手，与师兄在一起。”
叶柳说到这里还是有一些尴尬。虽然知道师兄是中了情蛊毒才会对乐天淘不同，她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柳儿是如何发现楚无情是女人的事实的？”慕珩好笑。他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泓庆国的国师，楚无情居然是个女人。
可见泓庆国皇帝有多个性。
“嗯。她在与你对打的时候，我无意中见到了她的面庞，长得还挺好看，肌肤细腻水灵。着实不像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更主要的是，由于她处于疯狂的边缘，因此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身形，我这才发现，她居然是一位窈窕女子。”
“不过让我疑惑的是，她们明明是两个女子，为何楚无情还会爱上她的徒弟？”果然同性恋是哪个朝代都会有的么？
这时候的人们不比上辈子的现代人，接受起来相对要容易些。
像楚无情这般喜欢乐天淘，是为天理不容的。
慕珩诧异的看着叶柳，这小妮子还真是看的透彻。
他也是知道楚无情喜欢乐天淘的。他曾经听乐天淘说过，师父对她的感情，她受不起。
“原本我自己推翻了之前的猜测。后来我想起看到楚无情的时候，她明显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子模样。按理说，楚无情都已经三十多了，居然只有二十岁的面容，未尝不是为了乐天淘。如此精心保养自己的面容，估计是怕乐天淘接受不了她比她老十来岁的事实。若是她也有着一副年轻的面容，相比起来，乐天淘要容易接受得多。”
“想不到这时候的人们，思想就如此开放。”叶柳摇了摇头，这一句话说得比较小声。
“柳儿，你小小年纪，居然懂得这些，是不是也该多懂点咱们之间的事情？”慕珩好笑的亲了叶柳的额头一下。
叶柳的耳根子倏地红了。
她看得懂也乐于分析别人，不代表她现在想开始自己的这段感情。怎么说她年纪摆在这里，实在不适合十岁就开始早恋啊。
“不过，这样的例子，却也不是没有。”慕珩忽然开口说道。这句话刚好解了叶柳的尴尬。
慕珩好笑的看着舒了一口气的小人儿，说起别人的时候，分析得头头是道。轮到自己了，就怂了。
不过，他还是想柳儿好好过她的童年，不，少年。柳儿现在属于少女了，今儿个刚好过年，过完今日，明儿个柳儿就十一岁了。
“还真有这样的例子？”叶柳惊讶得快掉下巴了。
“嗯。”慕珩点了点头，“其实，泓庆国皇帝的弟弟，梁王便喜欢男子多过女子。若非为了传宗接代，梁王也不会与女子成亲。只是，整个泓庆国人都知道，梁王即使成亲了，府中最宠爱的，依旧是一名名伶。”
“不仅如此，泓庆国皇帝还特意说过，男子喜欢男子正常，女子亦能喜欢女子。”
这泓庆国还真是开放。想来就是因为这句话，楚无情才会放肆的喜欢乐天淘？
“师兄，我担心，你杀了乐天淘，楚无情只怕会找你的麻烦。”
“嗯。不过，她不仅会找我们的麻烦，还会找庆皇的麻烦。”想到之前探查出来的资料，慕珩眼角带笑。
“为何？”
庆皇只怕怎么也想不到，当初他让楚无情教他安排的这枚棋子，楚无情居然会爱上她。还为了她做了无数准备。
乐天淘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楚无情爱上她，万事都为她准备妥当。一旦遇到合适的时机，还会帮助她登上女王位置。
庆皇只以为楚无情是听他的，不想楚无情早就叛主了。楚无情虽然会找他的麻烦，但同时也会对付庆皇，也即变相的相助天允国。
听了慕珩的解释，叶柳彻底无语。
这泓庆国，怎的乱七八糟的。
自个儿的女儿若是拿来做联姻的幌子，倒也说得过去。培养乐天淘那么多年，就是为了牵引出三国之战，这未免太过于无情。
皇家无情。
可叹世人还真以为庆皇爱这个私生女，不想她的出生，早就注定是一场悲剧的结局。
“原本培养乐天淘，就是为了打破三国平衡，只不过这个契机，却是用在我身上了。是我大意了。”慕珩眼神一暗。
偶然一个机会，乐天淘见到他，便爱上了他，这才展开去调查他的一切。
在发现他是天允国的七皇子后，更是大喜。于是上奏庆皇，庆皇这才会暗中布下这个陷阱。
偏偏他急于回去与柳儿的过年，那会儿又没有收到叶柳那边的回信，加上楚无情的误导，这才会以为那个女子就是柳儿。
“万事小心即可。三国的和平迟早会打破。这个时候，虽然咱们天允国国力要落后些，但若是有炸药相助，还是很容易打下来。”
不是叶柳自傲，炸药原本威力就大。别说用在古代，就是在武器先进的现代，炸药的作用都不容小觑。
用到这只有冷兵器的古代，分分钟都有能让对方团灭的可能。
“只是，硝石这种东西，我们天允并不多。但是，”叶柳觉得这趟毕竟没有白来。
“泓庆这里居然有许多含有硝石的石头。咱们只需要把那种含有硝石的石头敲碎，取出硝石后加水浸泡调匀，经多次过滤，取滤液澄清，置蒸发锅内加热蒸去水分，取出冷却，即析出硝石结晶。放置法子很简单，置阴凉干燥处，防火、防潮便可。”
经过叶柳的分析之后，慕珩不由惊喜。原来硝石就是那种东西。
“回头我让人来这里取。”
“只是现如今可能不太好取。”楚无情已经恨透了他们，为了给乐天淘报仇，只怕她给乐天淘培养的那些死士会利用来对付他们。
“嗯，既然这样，这事情不如暗中进行。”明着一拨人吸引楚无情的视线，暗中再找人挖掘硝石。
“这倒是个好办法。”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这才缓缓入睡。
由于是大年初一，两人睡醒了一觉，慕珩给叶柳换了伤药，又陪在屋里给她解闷。
除了慕珩，大伙儿都受了重伤，这一养伤就养了半个月，慕珩才允许她出来透气。
“师兄，我都快发霉了，今儿个刚好元宵，咱们出去逛逛吧。”有了慕珩那些极好的伤药，加上九转还魂丹当饭吃，叶柳的伤其实早就好了。不仅她，其他人的伤也已经好了。
只是慕珩担心，非得让她休息久一些，这才生生熬到现在。
晚上无论如何要出去了，上元节啊，外头指不定热闹成什么样儿。
慕珩也知道她憋坏了，笑了笑，果真带她出去逛元宵。
小栋小画等人都在暗中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