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撒了一地，汤项丘忘了捡起，摸着滚烫的脸，惊恐万状张望很快在他视线消失的胡耀颢，连个屁都不敢放，哪敢耍赖。
搞不懂，汤项丘真的搞不懂胡耀颢咋会这么傻，钱不要也算了，连美女都不懂得享用，做人做到这个地步，这活得还会什么意义还有什么情调哟。
情调是情调了，但是汤项丘活得到底有什么意义，这不是他自己就能给自己盖棺定论，戴手铐、蹲牢房日子已经在朝他招手。
半个月后。
早上上班，钱刚毅手拿公文包，大阔步迈进尚生贵办公室。
——钱刚毅活活一个外国佬，高高个头，长长鼻子，又是胳腮胡子，加上自然微卷的头发和显得三分黝黑皮肤，看上去又不乏中国将军的风度。
将公文包往办公桌上一放，从容麻利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叠厚厚的《调查报告》，未开口，钱刚毅已经是满脸愤慨：汤项丘卖官，包养情妇是铁定事实。别的，他钱刚毅不了解，不敢说，但是胡耀颢敢当着四百多号人面前，发出震耳欲聋、穿云裂石的正义呐喊，这种气魄，这种胆略，的确叫他钱刚毅由衷崇敬。难怪事后，有人要对胡耀颢下黑手……
“什么，对胡耀颢下黑手？”尚生贵吓出一身冷汗，心头大骂小舅子也太胆大妄为，这种黑社会手段都使得出。
是。钱刚毅沉重回应一声。顿了一会，钱刚毅又由衷赞叹，胡耀颢这人不但一身正气，而且精明过人。他早获悉消息，设下圈套，下黑手的人反而被他一帮铁哥们打断了一只胳膊，胡耀颢还当场报案。
悬到半空中的心落地，尚生贵终于舒了一口气。
随着往下才看《调查报告》，尚生贵双手有些哆嗦，眉头皱着拧成一团，脸上积的一层霜，他的心被两块沉重巨石夹在中间，毕竟手上的是小舅子堕落、腐败的罪恶铁证，比他原先所想的要严重十倍，用触目惊心形容已经显然小了。
中午下班回到家里，尚生贵凝重的脸像是涂了一层铝色，对老婆说，对她弟弟的调查已经结束，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在处罚她弟弟、将她弟弟移送到检察院之前，给她弟弟最后一次机会，她午饭后再回娘家一趟，劝戒她弟弟不要再执迷不悟，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她弟弟与胡耀颢相斗小问题，已经是她弟弟犯罪大问题。
没有说话，汤丽虹埋怨瞪一眼老公。
叫汤丽虹这个当姐姐的做梦没想到，弟弟这一回是连个面都不见她，他已经厌烦了姐姐的说教、警告、训斥。气愤又无奈下，汤丽虹只好叫父母亲转告弟弟，听不听，那是他的事，他们夫妻已经仁至义尽的尽到了姐姐、姐夫情义。
过了一个星期，见小舅子连个屁也没放，尚生贵也只好公事公办，晚上召开常委扩大会议。
面对与会者，尚生贵严峻脸上凝聚着几十年来的严肃，在闪烁灯光下，就像雪地里的铁板。
半句开场白的话也懒的说，尚生贵直插话题，说，胡耀颢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谁都不能否认，他是冰云市最杰出一个企业人才，至少眼前没有第二个人能跟他相比。这样一个青年企业精英，却无辜遭到个别官僚者迫害，于公于私他尚生贵都难辞其咎。按理说，他是要回避今晚上这个会议，但是左思右想、挣扎后，他尚生贵还是决定来到这个会场，不吐心头愤慨不快。
顷刻，会议室被严肃气氛挤胀了，在座的人几乎屏住呼吸，瞪着敬畏眼神目注视尚生贵……
“国家要是没有农民，十几亿人吃什么？国家没有工人，十几亿人穿什么，研究出来尖端的火箭、飞船、武器，谁去造？”
“大学需要学生，国家需要人才，工厂照样需要工人，田地照样需要农民耕种。”
“这是胡耀颢当年说过的两句话。”愈说愈激动，尚生贵无法控制情绪，停顿下来，平静一下过度激动的心。
逐一环视与会者，尚生贵接着说，在市里即将宣布农用机械厂倒闭关头，胡耀颢挺身而出，以他的才华、智慧、胆略当上了农用机械厂厂长。在短短一年时间里，还清银行一千六百万贷款，是他使农用机械厂扭亏为盈，成为冰云市龙头企业。
说到这里，又停顿一下，尚生贵从容站起来，两手撑在桌上，目光浩气贯天，嗓音掷地有声：“当胡耀颢这个青年厂长重拳出击打破农用机械厂大锅饭、铁饭碗，却遭到了严重迫害。”“各位，身为工业局局长，汤项丘迫害企业精英，不顾工厂存亡，他还有资格继续担任工业局局长吗？”
大受尚生贵话的鼓舞，钱刚毅即刻起身严厉谴责、鞭挞汤项丘官玩弄权术、胡作非为，恣意破坏电子工业机械厂的发展，更严重的是汤项丘腐朽堕落，触犯国家法律。这种腐朽堕落的人，理应该开除一切职务，移送法办。
做完笔记，抬头注视尚生贵，谢选谦一脸愤慨，说他完全赞同钱刚毅的意见。像汤项丘这种人不给予严厉惩罚，冰云不会有一方净土，冰云的人才会有更多的遭到迫害……
不。市委副书记孙四木稳当当坐在位子上，一副唯我独尊架势，眨着三角眼，打断谢选谦的话。在他看来，钱刚毅、谢选谦不过是两棵嫩笋，不懂人情世故。汤项丘是谁？在今晚会议室的人谁的官最大，谁的权力最大？是尚生贵。
“为什么？”谢选谦两眼喷火。
不屑去领会谢选谦，在长长眉毛掩盖下的三角眼，孙四木偷偷窥觑尚生贵，但见尚生贵拧紧眉头把心头不高兴全写在一张冰霜脸上。当官的有几个不是做做表面文章给别人看，嘴里大喊反腐，背地里照样大把捞钱。尚生贵今晚上硬要出席这个会，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他在，除非像钱刚毅、谢选谦这两个笨蛋、草包，谁不给他面子？
从小道打听到消息，孙四木听说尚生贵将调到省里工作，到时在市委书记候选人名单上，尚生贵可是金口玉言。原本马屁精一个，孙四木在尚生贵面前十分卖乖，对尚生贵马首是瞻不含糊，尚生贵是错误的，孙四木也力排众议一口咬定是对。
这时，孙四木说话显得理直气壮，说开除汤局长并逮捕，当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是大家要注意影响嘛，汤局长在*时救过省里领导，又是尚书记的小舅子。所以嘛，大家不能因小失大，损害尚书记的名声和形象。
拍马屁连原则都不要，孙四木这是犯了唐正审心中大忌，他极其愤怒，毫不留情厉声谴责：“我完全赞同钱主任意见。都像你孙四木说的一样，尚书记将成为冰云老百姓的罪人，遗臭万年。胡耀颢骂汤项丘是狗官，我看骂的对。要是不严惩汤项丘这样玩弄权术官僚，道德败坏的害群之马，请问各位，我们对得起冰云的父老乡亲吗？”
一时间，与会者纷纷发表自己意见。有个别人看到孙四木遭到抨击，马上见风使舵，不敢阿谀奉承尚生贵。
该是轮到尚生贵这个当姐夫的表态时刻了，但见他直言不讳，大义凛然慷慨激昂：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可是为什么汤项丘这样一个独裁的狗官，毁了一家蒸蒸日上工厂，他现在仅仅是被停职而已，却未能遭到法律应有的惩办，还不是因为官官相护，他汤项丘有靠山吗？’”
“这句话，大家听在耳朵里非常刺耳吧？”
“有人心里头会问，这不是胡耀颢所骂的一句话吗？”
“不错。这就是胡耀颢所骂的一句话。”
“这一段时间以来，不少人对胡耀颢很恼火，意见不小。骂他一竹竿压倒一船人。”
“可是我觉得他这句话骂得好，骂到我心底里头去。”
“同志们，难道我们不应该好好的想一想，省思一番吗？”
“为什么一个救活市重点企业的功臣，人家一句话说撤他职，就撤他职，撤他职的人犯了严重错误乃至犯罪，仅仅是停职检查呢？”
“对汤项丘这种腐败分子，不予严厉惩罚，冰云还想前进吗？冰云还有前途吗？”
“胡耀颢被撤职，我们权且不说其中是非，但是全厂职工因此罢工，退休工人组团要上访到省里，这是为什么，很是值得我们大家深刻思考。”
“孙四木同志竟然说出这样没有原则的话，我感到十分震惊，我感到十分愤慨！”
“都像孙四木同志所说的，要那种影响和不损害我名声与形象，这不是等于一个领导人可以明目张胆利用手中权力胡作非为，祸害百姓吗？”
“身为工业局局长，汤项丘以权谋私，道德败坏，公报私仇，心胸狭窄，滥用权力，迫害人才。仅仅因为他是一个老干部，*时期曾经救过省里领导，是我的小舅子，便可以不受惩罚不受制裁，那还要国家法律干什么？
“那么，我倒要问一下孙四木同志：天理何在？”